第 116 章 Chapter116 破陣(2 / 2)

奸臣改造計 爾仙 40753 字 4個月前

顧莘莘道:“話是那麼說,可到天亮還得好久呢,誰知道娜木塔會做什麼。”

鴻雁默了默,“也是。”

倏然間她眼睛一亮,“這樣,屬下給主子推宮,您稍作休息再來。”

南疆異術在外族看來神秘玄幻,但施術之人一旦布開,是以耗損精神力為代價的,精神力透支延伸成為的

肉.體痛苦,是施咒之人必須承受的代價。

對此所有的異術師都無解,但欣慰的是,他們摸索出一套推宮過血的辦法,能在精神力透支後,稍微減輕一點痛苦。

這手法類似苗醫的穴位推拿,顧莘莘感覺鴻雁在她後背沿著脊椎用力來回按捏,又在她後腦、脖頸、肩膀等各處穴位推拿了好一會,人果真舒坦了一些,起碼頭部的劇痛緩和了許多。

“聖主感覺如何?”鴻雁問。

“好些了,”顧莘莘覺得很神奇,要知道,過去在她精神力透支時,她曾試著用過徐博士的藥丸,但作用不大,沒想到這南疆的傳統古法卻有些療效。她欣慰道:“好些了,我可以一試。”

她拿出卜鏡,但這次她沒有問路,而是問謝栩的情況。耽擱的時間越長,她越是擔憂,便對卜鏡說:“謝栩情況如何?”

卜鏡緩緩浮起畫麵,這熟悉的場景曾在鴻雁過去十幾年裡,在白殷身上上演了無數遍,鴻雁不禁想起舊主,再看看顧莘莘,更堅定了她是聖主的念頭。不是聖主,一個普通人哪可能生來精通如此異術。

而顧莘莘來不及想這麼多,一直看著卜鏡,待畫麵浮起後,兩個女人皆是一驚,就見洞穴內,娜木塔將一個像香鼎般的物件擺在昏迷的謝栩身邊,嘴裡不斷喃喃有聲。

鴻雁異術修為不高,但跟隨白殷多年,是看得到卜算鏡麵的,她先是皺眉,“不好,她要下手了。”

再看清娜木塔手裡的物件後臉色大變,“這賤婢竟敢用連心蠱!”

顧莘莘問:“什麼是連心蠱?”

“是一種頂級的蠱蟲。”南疆除了異術,還有蠱蟲,這是一種極其特殊的蠱蟲,鴻雁的表情看起來凝重至極,“這種蠱蟲會鑽入人腦,吞人心智,讓被下蠱者,徹底成為控蠱者的玩偶。”

光想著鑽入人腦就夠可怖了,顧莘莘大駭,“啊?!這麼嚇人!”

兩人預料得沒錯,此刻的洞穴裡,娜木塔半蹲在謝栩身邊,將養蠱的蟲鼎拿了過來。

也不知那鼎是怎麼做的,鏤空的花紋裡,依稀還冒著白煙,娜木塔主仆皆是一臉謹慎。

娜木塔將蠱鼎托到掌心,緩緩打開蓋子,青銅色鼎裡,兩條細細長長的蟲,遍體呈烏色,一大一小,大的長約兩寸,小的一寸,交纏在一起,不斷蠕動,看得人頭皮發麻。

仆人對這邪蟲恐懼到極點,腳步離得遠遠的,嘴裡問:“主子,這蠱蟲太過霸道,您真要用嗎?”

“霸道才好!”娜木塔半點恐懼也沒有,津津有味欣賞著蠕動的蠱蟲,“你看,這蟲子一母一子,子母連心,子蟲隨母蟲,母蟲在哪,它永遠在哪,隻要母蟲在我這,一旦我給阿昭這個子蟲,他也就再也離不開我了。嗬,連心蠱連心蠱,就是連心啊。”

“話雖如此,但蠱蟲一旦下,阿昭大人會失去徹底心智,這是不可逆轉的,主子,您三思……”

“失去心智?我寧願他失去心智,也不願他那樣對我!”想起那

隻手冷冷掐在自己脖上的那一夜,娜木塔仍然憤恨交加。

“好了!”她揮手道:“彆再浪費時間,現在開始,你在旁替我護法。”

“是。”仆人不敢再說,坐到三丈之外,準備護法。

而娜木塔捧著蠱鼎,來到謝栩身邊。

在下蠱蟲之前,還有前列程序。娜木塔跪坐一隅,一手合攏,一手放在謝栩額頭,擺出奇異姿態,口中念念有聲。仆人知道,這是在喚醒謝栩潛在的記憶。

要喚醒謝栩關於阿昭那部分的記憶,不然即便被蠱蟲操縱,他也隻是謝栩,而不是真的阿昭。

作為南疆出身的仆人,自然知曉這一過程,接下來娜木塔就該掏出自己的信物,勾起謝栩最深層的回憶。

這個信物是過去聯係兩人之間的物體,譬如互送的禮物,或者一起用過的物什,總之必須是雙方都承認存在的物什。

娜木塔那有一件關於兩人的信物,也就僅僅一件。是一個不起眼的竹製藥盒,過去她成為罪奴後時常受人欺負受傷,那時隻是左衛的阿昭偶然間路過,一時同情給了她一盒治傷藥。

誰曾想,這便成了娜木塔對阿昭的情動所在。後來藥用完,盒子被娜木塔悉心保留至現在,此番歪打正著,倒成了兩人之間的紐帶物件。

仆人自是知道這些往事的,她是娜木塔叛逃南疆時路上遇見的小丫頭,小丫頭是某個家族的私生女,被家族嫌棄驅逐,為了使遺棄自己的家族刮目相看,她選擇依附娜木塔,想跟在娜木塔身邊學一些異術日後揚眉吐氣,才成為了娜木塔的女仆。追隨娜木塔時間久了,娜木塔許多舊事她都知曉,包括這件娜木塔愛不釋手的信物。

這會她看到娜木塔從腰囊裡掏出藥盒,照理,信物要鄭重放入兩人掌心,娜木塔得將謝栩手攤開,將信物放上去,她自己再伸手握住,男女兩的手共同握著信物才能施展異術。

須臾,女仆的眼神浮起訝異——娜木塔竟然沒有將信物放在彼此手中,而是將信物隨手放在了一旁。

不是喚醒回憶麼?她怎麼不用信物了?

就見娜木塔看了藥盒片刻,猛地一揮手,藥盒高高飛起,落到洞穴外。過去那個被視作珍寶的藥盒,此刻被棄若敝屣。

仆人大驚,“主子……您不要信物了?”

“要啊,隻是不要這個了,我有更好的選擇。”

她不要這個還能要什麼,她隻有這一樣信物,她還有什麼選擇?仆人不解。

娜木塔咯咯笑,“關於我跟他的那份回憶,太少了,太不牢靠了。我想要一份更牢固的,哪怕有一天沒有蠱蟲,或者蠱蟲失效,他也不會忘記我……”

仆人聽不懂娜木塔在說什麼,什麼叫不要自己的那份?難道要彆人的?

娜木塔輕笑,“我覺得做另一個人或許更牢靠……我在想,要不,我就永遠替了那個她?”

仆人終於頓悟,“主子,你不會想……想成為……”

這太癲狂了,放眼整個南疆,無人敢想

這般荒謬的事!

“可即便如此,您也沒有他們之間的信物啊,她和他之間的信物……”仆人的話頓住,因為她看到,娜木塔緩緩從袖裡掏出一樣物什,是一枚朱紅珊瑚海佩。

仆人愕然睜大眼,這枚珊瑚佩是……

娜木塔晃動著手中珊瑚佩:“哈,誰說我沒有,他去得聖陵,我就去不得?這是他臨死時帶入棺槨的,緊握在手裡,就為了去彆的世間找她……可他千算萬算也沒想到,會落到我手裡,成為替代她的最好媒介!”

娜木塔仰頭咯咯大笑,得意至極。仆人抿唇,徹底不敢言語,這太瘋狂了。

娜木塔還在笑,她拿著珊瑚佩,彎腰俯身去看謝栩,將珊瑚配放在他手上。

笑著笑著,她漸漸聲小,直至表情怔怔然,似陷入了遙遠的陳年往事,竟浮起一絲悲涼。

仆人能夠理解她,為了得到一個男人的心,不惜丟棄真正的自我,頂替另一個身份,成為另外一個人,也是一種悲哀吧。

若是替了那個人之後,他的心,便再也記不得任何那個真正的她,真正的娜木塔。

娜木塔端詳著謝栩的臉,想起舊日那個麵帶溫文的男子,將她從絕望的井裡拉上來,給了她一盒尚帶著他餘溫的治傷藥。

這是她與他僅有的幾個片段之一,如此稀少,卻那樣寶貴。

倘若她成了他心裡的白殷,那些真正屬於她娜木塔,與阿昭僅存的一點點回憶,都將被抹去。從此,她要在他記憶裡頂著白殷的身份活著,那個年少的娜木塔與阿昭,那份獨屬於她的少女情懷,再也不會有了。他永遠不會再記得,在他生命裡,曾有個女子愛他卑微若牆角野花,默默無聞,無人知。

娜木塔忽然怔怔流下淚,她真的想這麼做麼?

誰願意放棄真正的自己呢?奈何她與他的回憶太少了,她想要的太多,想做真正的娜木塔,又羨慕白殷與他之間不可替代的情意。

娜木塔有些微動搖,短暫的猶豫後,她將謝栩手裡的珊瑚佩拿開,取了一根針,紮向謝栩頭部某處。

仆人驚詫,便見地上躺著的謝栩緩緩睜開眼——這種施針的手法會讓昏迷的人短暫恢複神智,但僅有一霎。

娜木塔顧不得更多,她忽地往自己臉上一抹,此刻她還戴著月城公主的人.皮.麵.具。“撕拉”一聲響,麵具被揭開,娜木塔的真容終於露出來。

那是一張並不算美豔,隻能稱得上清秀的臉。她的年齡早已不再年輕,但為了心上人,她一直用秘法將自己的容顏留駐。頂著這張她真正的麵容,她將臉湊到謝栩麵前,輕輕喊了聲“阿昭”。

阿昭,阿昭,記憶裡那個最為美好的男子。

她輕輕問他:“阿昭,你還記得我嗎?娜木塔。”

從唇語裡讀出他名字的時刻,她有一瞬的心軟,若是他能有一絲半點記得自己,她決定不再頂著白殷的身份而活,她甚至不想下蠱,若是有選擇,她不想他成為一個人偶,誰會希望將自己愛的人成為人偶?她也想

要繼續做她自己,哪怕那個隻在他心裡占據小小一隅地位的娜木塔。

然而,倏然被喚醒的謝栩呆呆看著她。

他的神智隻是短暫的恢複,雙眼甚至稱得上無神,不能稱為正常人,她將他喚醒,隻是讓他擁有片刻的選擇權。

但謝栩睜著沒有焦距的雙眼瞧著她,無聲靜默。

娜木塔將臉湊得更近,不死心地問:“阿昭,你好好看看我,我是娜木塔!你從井裡救出的小姑娘,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謝栩仍是沒有回應。

他不記得了。真的不記得。

娜木塔的悲戚陡然轉為厲色,她猛地站起身,對著地上的謝栩道:“你既記不得,我不會再心軟!”

她將珊瑚佩重新放在他身上,這一次她再沒任何猶豫,滿臉決絕。

“阿昭,這是你自己選的。”

在娜木塔終於下定決心時,密林裡的兩人,也處於焦灼中。

鴻雁預感不對,兩人想加快腳步,奈何不知前方之路。

於是顧莘莘隻能再問卜,這一問,又是頭暈眼花,方才推宮隻是臨時性緩解,就如按摩對人體病灶隻是緩解作用,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隻要卜算仍然繼續,對人的耗損就會持續。

顧莘莘頭部再度痛起來,可她沒有時間去推宮,且推宮這事隻能救急,無法持續使用。

接下來怎麼走,總不可能在這繼續耽擱時間,顧莘莘一咬牙,頂著頭痛對著卜鏡再問了一次。

不料她的話剛剛出口,鏡麵尚未浮起畫麵,“啪”一聲碎響,鏡麵如枝椏般蜿出碎痕,竟然裂了!

看著掌心碎裂的卜鏡,顧莘莘瞠目結舌。這是她這麼多年卜算以來,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卜鏡怎麼會碎?

鴻雁道:“有兩個可能,一,是卜鏡主人精神力消耗到極限的表示,你的精神力近乎耗完,卜鏡無法再承受任何負擔,所以碎了。”

“二,有人在攻擊你,不允許你使用靈力破陣。”

兩個答案,無論是哪一個,顧莘莘都很驚詫。她從不知道卜鏡也有被碎裂的時候,至於第二個答案,那就簡單了,攻擊她的一定是娜木塔,她不允許她走出密林。

她偏要走出!

但卜鏡已碎,如何看路?她們不能耽擱在這!

顧莘莘環顧四周,想再找一麵鏡子,但周圍都是陰暗的樹木野草,去哪找鏡子,鴻雁不是占卜者,也不會帶鏡子。

沒了卜鏡的顧莘莘,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彷徨。

想不到她一個未來人,來這落後古代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刻,身上帶了各種現代化裝備,武器、現代藥丸、打火機及其他雜七雜八,但在這詭異而玄幻的迷霧密林裡,愣是一個沒用上。

正頹然,倏然她眼睛一亮,看到了不遠處粼粼的湖水——樹林旁就挨著湖泊,月光灑在湖麵,湖水搖晃不絕。

有個大膽的念頭在顧莘莘腦裡浮起,她望向鴻雁,“你說那湖麵行不行?”

“湖?”鴻雁一愣,什麼意思?以湖為鏡?彆說現在,就是過去在族裡,也沒人試過!

而顧莘莘已等不及,她快步走到湖畔,此刻她頭痛如裂,但她仍是強撐著自己,將手指咬破,讓血滴入湖麵。

迎著夜風,麵對著湖水,顧莘莘以手指湖,刻意將聲音提高得清晰無比。

“卜鏡!寅時前方之路如何走?”

平靜的湖麵在月光下反射著光,倒影著顧莘莘的身影,像一麵鏡子,彆說是顧莘莘,連鴻雁都不敢說話,屏氣靜氣看著湖麵。

倏然,兩人倒吸一口氣!

——湖麵輕輕搖晃,顧莘莘的倒影散了,湖麵沉寂幾秒,接著一副碩大的、整個密林的畫麵自水中緩緩顯現而出!

竟然真的成功了!

顧莘莘召喚了湖水!

場麵極為壯觀!整個湖麵都在發光,仿佛一場巨幕電影從水裡緩緩浮出!

過去顧莘莘卜算,隻用巴掌大的一麵卜鏡,很多細節因為鏡麵太小,看得微末,而此刻,整個湖麵都像成為顧莘莘的鏡子,所有畫麵細節在銀色月光中無限放大,看得明明郎朗,清清楚楚!

如此清晰的畫麵,讓兩人瞬間記住所有的路線。

不僅如此,湖麵還直接給出了破陣的點!

但凡陣都會有破陣點,先前用卜鏡算,鏡麵太小畫麵陰暗,便是有陣點也不易瞧出,眼下這碩大的湖麵再沒有遮掩,那陣點竟就在兩人不遠處,鴻雁露出驚喜的笑,喊道:“聖主跟我來!”在陣型沒有再度變幻之前,拉著顧莘莘往陣點奔去!

破了陣點,這個迷陣便不攻而破!

在兩人極速奔向陣點的同時,洞穴裡嫋嫋燃起了香。

是娜木塔燃的,喚醒一個人的記憶,除了信物,還需勾魂香,那是南疆秘術裡的一種香,用幾種奇花製成,一旦點燃,散發著馥鬱的混合花香,嫋嫋在空中彌漫開來。

謝栩沉在那詭異的香氣裡,漸漸陷入了一場奇怪的夢境。

這個夢淩亂而綿長。

大雪紛飛中,謝栩夢見自己變成一個八歲孩童,穿著襤褸的衣衫在風雪裡發抖。

一隻手拿著一塊饅頭遞到他麵前,他抬頭,一張微蒙著麵紗的臉,麵紗遮著鼻翼以下,看到一雙烏黑而堅定的眼。

女子看起來年紀剛至妙齡,卻沒有同齡人的活潑與青澀,隻有一種久居上位者的鎮定與淡然,問:“小家夥,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畫麵一閃,他站在王族的練武場。

女子看著他,淡淡道:“從今以後,你就叫阿昭吧。朗朗乾坤,白日昭昭,希望我們南疆能像這天上的明日一樣,光明坦蕩。”

畫麵又一轉,她拍拍他的肩,“阿昭,來了這就好好努力,成為我們南疆出色的戰士!”

再下一個畫麵,他在練劍,她與督導師傅巡視,看著他說:“阿昭又長高了,天賦不錯。”

再另一畫麵,他徹底褪去了孩童的稚嫩,成了

高挑健碩的少年,揮著劍輾轉於眾多對手之中,最後與一名叫鴻雁的女孩,並列考核第一。

她親自將左衛的鎧甲與武器發放到他手上,唇畔微微牽起,露出一個極淺淡的笑。

這是他第一次看她笑。

她說:“阿昭,從此以後,與我一起保護南疆。”

此後的畫麵,多是他追隨著她。

高高的白雁塔上,她在那裡看書,習文,練習異術與武學。得閒時,她也會指導他文功與書法,她拿筆的姿態格外好看,隻是眉眼清冷,有些嚴苛。

偶爾她什麼也不做,獨自靜靜站在白雁塔上層,一襲純白衣衫,墨發散披著,垂至腰際,身上不戴一件飾物,乾淨到純粹,白雁在她身邊撲扇著碩大的雙翼,翱翔穿梭,目光不悲不喜地俯瞰著南疆。

這一刻的她,真正像一個高高在上,麵目肅然的神祗。

這樣的側容剪影,他看了無數次,直到有一天,他眼神裡露出不該有的情緒。

而她的聲音冷靜而自持:“知道麼,我大你七歲。”

“阿昭,我知道你的心思。”

“但你要明白,站在聖主的位置上,我這一生,這一切,都屬於南疆,不屬於我自己。”

“此生,我最不可能擁有的,就是自由。”

畫麵再一閃,他自動請除了左衛的職位,拜在大聖教門下。大聖教坐在高台之上看他,眼神悲憫,“年輕人,你為什麼想到我這來。”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無比清晰:“因為我想要以另一種形式,永遠陪伴她。”

後麵的畫麵越發淩亂起來,烽火連天,異族作亂,叛軍攻進城池。

大聖教戰死,他看她從象征神祗的高塔下來,立於城門之上,指揮己軍自衛。

敵軍的亂箭亦射中了她,她胸口鮮血如注,卻撐到敵軍徹底潰。身畔軍兵子民呼喊痛哭,她口中鮮血不斷,卻是望向蒼茫高遠的藍天。

她竟露出一抹笑意,對接住她的他說:“阿昭……我終於,自由了。”

“若有下輩子,我想做個普通女人,自由的走走看看,自由的哭笑打鬨,自由的……選擇自己的情感……”

再一轉,是在冰涼的聖陵。

她躺在雪白棺槨裡,眉目安然。而他端坐在某個奇異的陣法裡,將一柄造型古怪的法杖插向胸口,血滴落下來,他握著她在世時戴的珊瑚佩,躺進她旁觀的棺槨裡。

毫不覺疼似的,他自語道:“有沒有人告訴你,我不想喊你聖主,更想喊你一聲阿殷。”

“阿殷,我來了。”

“那個世界,等等我。”

……

畫麵越來越淩亂,昏睡中的謝栩似乎因這些夢境痛苦起來,他皺著眉,輕微的夢囈,“阿殷……阿殷……”

娜木塔冷眼看著,她知道,那是因為他的記憶在被持續喚醒。

隻是不知喚醒了多少,畢竟他與白殷的回憶太多,娜

木塔在計算下一步何時動手,忽地聽仆人道:“主子,不好了,她們好像闖到了陣眼。”

娜木塔沒料到兩人會如此之快,畢竟她先前為了阻止兩人的行動,出手擊碎了顧莘莘的卜鏡。

但她更沒料到的是,哪怕顧莘莘沒有卜鏡,她骨子裡來自白殷的天賦,竟在那樣的境況裡有了更大突破,竟連湖水也能駕馭。

實際上卜算的神奇並不在於單一的卜鏡做媒介,隻要操縱卜術的人功力高深,但凡一切能折射出畫麵的事物,都可被利用,除了鏡子,水麵,琉璃,水晶,甚至現代的玻璃都可以成為工具。

顧莘莘是因禍得福,突破了自己的極限,開拓了更寬廣的卜算之路。

娜木塔隨即冷笑:“找到了陣眼又如何,我可不是一般的陣眼,沒那麼好破!”

那邊陣眼裡,鴻雁果然在罵。

“這賤婢果然狡猾!竟將陣眼藏在樹裡!”

沒錯,當兩人找到陣眼後,發現竟是一顆粗到兩三人合抱才能圍攏的樹!樹齡怕是有上千年!

不知娜木塔用了什麼邪術,竟將陣眼藏到了樹根裡,這意味著要除陣眼,必須將整個樹連根拔起!

要知道,這般碩大的一棵樹,光砍掉樹乾已是吃力,要將它連根拔起,這千年老樹的根係何止千萬條,牢牢紮根與深厚的土壤,要連根拔起,沒有現代機器的幫忙,人力極難做到!

鴻雁哪肯就此罷休,她抽出劍,飛身而上,她是練武的好手,劍氣劈下,月光下銀光縱橫,刷刷砸到樹身上,給樹身刻下深深劍痕。

也僅僅是劍痕而已,這等粗壯的樹,便是拿粗厚斧子來,也得砍上無數下才能倒,薄薄的劍身,縱然使劍者武力深厚,亦是一時難以砍伐。

顧莘莘沒有白看,她迅速掏出手.槍,折騰了大晚上,現代化武器總算有些用武之地。在鴻雁驚訝的眼光中,對著樹乾“砰砰”連擊,打得木屑橫飛,但遺憾的是,樹太過粗壯,打出的都是彈眼,要將樹連根拔起,仍是不易。

顧莘莘隻能一心兩用,時而打.槍,時而操縱湖水看情況。

她看到娜木塔已經開了手裡怪鼎,將蠕動的邪蟲取出來。

——即便娜木塔設了棘手的陣眼,阻攔了對手的時間,她仍是加快了速度,她的所有前奏程序已完畢,現在啟動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她用銀針將蟲子挑出來,緩緩走向謝栩。

看到畫麵的顧莘莘問鴻雁,“是不是那蟲子一旦進入謝栩的身體就完了?”

鴻雁道:“是,再有能力也回天乏術了!”

畫麵上,顧莘莘看到娜木塔將蟲子放到謝栩頭側,而那邪蟲詭異的扭動,向著謝栩的頭部蠕動而去。

顧莘莘急得衝湖心畫麵大喊:“不要啊!謝栩!謝栩!醒醒啊!”哪怕對著卜鏡,對方根本聽不到。而那邊的娜木塔似乎感知到顧莘莘在卜算她,竟微側過頭,對鏡外兩人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鴻雁大罵,顧莘莘更加焦急,而鴻雁突然

留意到了細節,她看到了娜木塔手裡握著的信物,氣得吼道:“賤人,竟敢偷了聖主的珊瑚佩!想取代聖主!操控阿昭!”

“等等,什麼信物操縱……”顧莘莘雖不認同自己是白殷的身份,但還是敏銳地從話裡聽出了關鍵之物,“你的意思,她除了蠱蟲之外還通過其他媒介控製謝栩。”

“對!”

“那如果我也有彼此共有的呢?”

鴻雁一拍腦袋,“對,聖主你趕緊想想,你身上有什麼與他有關聯的物件,她能操控,或許你也能!”

顧莘莘想了片刻,猛地往發上一摸,“有!發簪!以前過生辰時他送的!行不行?”巧得很,那枚發簪她剛好今日戴上了。

“行!”鴻雁大喜!“你快喚他!”

顧莘莘拔下發簪,再不管三七二十一,對著發簪大喊:“謝栩!謝栩!”

鴻雁跟著一起大喊,“阿昭!兄弟!聖主在這!快醒來!”

那邊謝栩並沒有反應,他被珊瑚珮控製的時間太長,發簪一時不能乾擾他,他依舊痛苦地沉浸在自己的夢裡,呢喃道:“阿殷……阿殷……”

一側娜木塔露出冷笑,隻要他喊阿殷,便說明他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而那條長蟲,已徹底爬上他的腦門,蠕動著,似乎在找機會鑽進去。

顧莘莘急得更大聲喊:“謝栩!謝栩!!快醒醒啊!邪蟲要過來了!”

那邊依舊沒動!

而邪蟲已開始用它尖尖的尾椎刺向謝栩太陽穴,它看著是條蠕動的軟蟲,尾椎卻有根尖刺,若是找準位置紮了下去,立刻能鑽入人的大腦。此後便是大羅神仙也回天乏術。

眼見那蟲子亮出尖銳的微針,重重刺向謝栩的大腦,顧莘莘猛地咬破指尖,鮮血一冒,按在發簪上。

她的血能操控卜鏡,那能不能也操控發簪,或者給予發簪更多的力量!

她向著染血的發簪發出最大的嘶喊。

“謝栩!!醒來!!!”

她人生中從未發出這般大呐喊,幾乎用儘全力,整個聲音都撕裂開來,響徹整個密林。

那染血的發簪終於起了作用,山洞裡,一直喃喃“阿殷”的謝栩身子一顫,像感應到什麼,他不安地皺眉,嘴裡呢喃一變:“莘莘……莘莘?……”

他的潛意識放棄白殷,想起了顧莘莘。

娜木塔不敢置信,她猛地起身,“不可能!”她緊盯著謝栩,想做出補救措施,繼續控製謝栩,但異術中斷反噬,讓她“哇”地噴出了一口血,此時密林裡的鴻雁趁娜木塔心緒大亂,正是陣心最脆弱的時刻,猛地利劍出鞘,重重劈向樹根部。

隻聽“嘩嘩”一聲大響,樹根部泥土橫飛,大半根莖在鴻雁的全力一擊下,主根刷刷劈斷!

不過一眨眼的時間,整個陰森黑暗的密林眼前晃了晃後,迷霧幾乎在瞬間散去,月光撥開烏雲,刹那照映過來,整個樹林視野一亮!!

依舊是夜色,但沒了迷霧,月光照映下,前方

的路清楚可見!

陣破!!

鴻雁霎時拉起顧莘莘,縱起輕功,往洞穴方向狂奔而去!

洞穴裡,謝栩已然翻身而起——顧莘莘喚醒了他的神智,曆經漫長昏迷,他翻身而起,實際上這個夢境讓他痛苦至極,他早就想醒來,但珊瑚佩控製著他,他極力掙紮卻難以做到。

直到顧莘莘對著染血簪子最後一聲呐喊,終於徹底打斷珊瑚珮對他的控製,將他喚醒。

先前□□的勁已經過去,即便謝栩身體還有些發軟,但長久的軍事作戰練就了他絕佳的體能素養,他一掌震開險些鑽入他腦裡的長蟲,用腳狠勁踩死,另一手抽出腰中軟件,再一腳踹開旁邊仆人,揮劍向娜木塔劈去!

娜木塔返身拔出刀刃相格,此刻的她既震驚又憤恨,以及無地自容。

她明明如此愛他,愛到願意放棄自己成為另一個人,可換來的,卻是兩人越深的對立。

窄小的洞穴內,謝栩劍氣如練,招招皆是殺意,想起娜木塔的齷齪舉動,他恨不能立馬將其斬殺於劍下。

便在兩人打的難分難舍時,又有一道人影進來,快如疾風,正是鴻雁。方才鴻雁被娜木塔的邪陣困住,異術上她不是對手,可論手腳功夫,鴻雁習武多年,手腳功夫早已是南疆頂尖,眼下破了陣,正兒八經打起來,娜木塔豈能招架得住,鴻雁的加入無意成了強助攻!

而鴻雁憋了一肚子氣,更是殺氣四湧,娜木塔又要抵擋謝栩,又要麵對鴻雁,雙拳難敵四手,“呲”一聲悶響,鴻雁的劍將她肩頭拉出一條長長血口。

娜木塔痛得動作一慢,鴻雁趁此機會上前,“啪啪啪”地聲響,她沒有用劍,而是反手劈頭蓋臉甩她耳光!

“賤婢!叫你暗算聖主!”

“叫你覬覦聖教!”

“叫你叛出南疆!”

“叫你偷盜秘術!”

“叫你私養禁蠱!”

“叫你作惡多端!”

……

與顧莘莘謝栩不同,他們不記得過去的記憶,自也不記得娜木塔這些年在南疆的重重罪行,鴻雁卻是再清楚不過,這些年,她見證了娜木塔太多惡行,嫉惡如仇。她選擇耳光,就是為了教訓,一巴掌巴掌過去,每一耳光代表著一個罪名,一次比一次更狠厲,狂風驟雨般,扇得娜木塔臉頰高高腫起。

扇完巴掌,鴻雁再次取劍,欲將對方筋脈挑斷,此番她不僅要狠狠教訓娜木塔,還要將她廢了邪術,帶回南疆,族法處置!

不曾想,在她劍尖即將觸上娜木塔手腕時,娜木塔身影一閃,躲到某個身形後麵,空氣中隻見鮮血“噗”地飛濺,娜木塔竟將對她忠心耿耿的仆人拉出來,替自己挨了劍!

那劍剛好抹過仆人的脖頸,劇痛讓仆人死死整大眼,血色噴到鴻雁衣衫上,娜木塔趁此機會倏然撒開了某個物件,眼前如散開一場濃霧,灰雲般彌漫整個洞穴,眾人視野霎時一片模糊。

待煙霧散去,眾人再睜眼時,除了地上已死的仆人,娜

木塔已經不見了。

“可惡!”鴻雁怒道:“竟讓她跑了!”

最後即將抓到的時刻,娜木塔將仆人拖過來做了替死鬼,再趁機施展某種障眼法邪術,跑了!

她曾練過某種邪功,即便是負傷,夜色裡仍然身形如鬼魅,速度奇快,眾人即便再想追,也難了。

既然追不上,三人隻好作罷,鴻雁憤憤地咒罵,顧莘莘則是急著過去看謝栩,想起先前的險情,仍是心驚肉跳。

“你還好吧?她都對你做了什麼!那蟲子……”她特彆怕那蟲子鑽入他腦裡。

“我還好。”曆經這大半晚的驚險,謝栩凝視著她,兩人目光對視,均有種劫後餘生感,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最後顧莘莘拍拍胸口,慶幸道:“謝天謝地!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誒誒——”顧莘莘話還沒說完,謝栩身子倏然晃了晃,往地上一倒!

顧莘莘撲過去,“誒!你怎地又暈了!”

</>作者有話要說:1,這章更了兩萬字,算是把欠大家的給補上了。

重要劇情過完,下一章百分百掉落翻車章節。

2,對這些天作者意外斷更的說明。

這些天,作者經曆了一些極度震怒且不能接受的事,所以這會是我在晉江最後一篇文,寫完這篇,我會離開晉江。以後若沒有合適的平台,不會再做全職寫手。

翻看自己過去寫的心得,覺得很諷刺。

不再全職,意味著我要尋找其他的道路,所以未來這篇文不會再日更,一周更個兩三次左右,但大家放心,更新頻率雖低,但字數不會少,一周保證一兩萬字左右,大家就當幾天養個肥章。

質量也不用擔心,的確是最後一篇,也不打算賺多少錢,但還是會認真寫,不會敷衍大家。

選擇繼續看的親,我很感激,以後每一章我所有評論我都會發福利,後麵的字,都當請大家看了。

還是喜歡寫,以後若沒有合適平台,會在個博上寫,免費給讀者看,有興趣的可以關注微博。

最後,這幾天情緒一直很糟糕,所以微博上也少與大家互動,跟大家說個對不起。

下一章翻車更新時間大概周五或周六,再立個四五章之內上親親戲的FLAG!一定要做到!

祝大家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