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不見桑暉的人影,又因為他武功不高,桑歸秋便有些擔心,對這個失而複得的兒子,桑歸秋顯得十分的小心翼翼,更是想著將多年虧欠的統統補還了。
他探過桑暉的根骨,根本就是天生練劍的,可恨陶仲方那惡人,竟讓他學刀,才平白蹉跎了這麼多年,仍是武功平平,他早有打算,等帶暉兒回去後,便悉心將劍法傳授於他。
至於那所謂不再收徒的誓言,也無用。
誰也不會多言,桑暉又不是他的徒弟,而是他的獨生子。
孟羽和薑少棠也沒想到居然能見到桑劍神這樣慈愛老父親的一麵。等到桑歸秋父子離開,孟羽仍是不敢相信,“這還是那個高冷孤僻的劍神麼?”
薑少棠微笑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便是劍神也是人,得有天倫重聚的一日,也會真情流露。”
孟羽也是想起了那南疆蠱毒,陶仲方的心狠手辣,真是令人膽寒,若非今日沒有揭開真相。
桑歸秋兩父子恐怕會因他而釀成更大的悲劇。
孟羽笑道,“所以我們也沒有當幫凶,反而做了件大好事。”
但他又搖了搖頭,“不過這番心驚肉跳,我是再也不想經曆了。”
“你是要謹記的好,不要因口腹之欲誤事,這次是誤打誤撞,揭露了惡人麵目,若下次真的助紂為虐呢。”薑少棠嘴角帶著慵懶的笑意。
“我可記得你那晚吃的不比我少。”孟羽嬉笑道,後又眸色清明,“不過,那位姑娘究竟是什麼人,又為何殺陶仲方?”
“許是陶仲方結下的又一個仇人,他多年來犯下累累罪行,連至交兄弟都能害,還不知道害了多少無辜的人。”薑少棠淡淡道。
雖然陶仲方已死,無法從他口中問得更多的真相,但正氣派的浩然劍,還有那麼多武林秘籍,把這麼多東西放在密室裡,難道就為了陷害陶仲方?何況還有江潮這麼一個明晃晃的例子。
在這玉門山莊裡的賓客多的是受他罪過的苦主,有桑劍神父子,有陵光道人等等。
正因為他這些年來做的一樁樁善事,才讓人沒有任何懷疑,隻歎人不可貌相。
孟羽和薑少棠正猜測著蕭函身份時,六扇門駐蜀中的總捕頭也來找他們了,為的也是殺陶仲方的人。
其實總捕頭也為難著,一開始眾人都群情憤慨,捉拿殺害陶莊主的凶手,誰想發現密室,竟揭露出陶仲方是個十惡不赦的偽善之徒。
你說這查還是不查,若是追捕歸案,那些被陶仲方所害的苦主說不定還要為難他們,光是一個陵光道人就應付不過來了,更彆說桑劍神,是出了名的念恩之人。
隻因陶仲方當年收斂骸骨行偽善之舉,就令他庇護玉門山莊十多年。
如今誰殺了陶仲方,自然也是他的恩人。
但當日總捕頭又發下豪言,追查此事,旁人還能因江湖恩義不追究,他這身為官方之人,也不好打了自家的臉麵。於是打定主意,查還是要查是何人所為,抓不抓就是另一回事了。
真論起罪行來,陶仲方才是死百次也不足惜。
總捕頭麵上揚起笑臉,拱手道,“還請二位幫個忙。”
他又解釋道,“二位是唯一可能見過那劍客的人。”
連殺人凶手也不說了,而陶仲方被一劍穿喉,顯然是個劍術高手。
孟羽和薑少棠也不好推辭,便應允了下來,而且他們也很好奇那位姑娘的身份。除了描摹出所見之人的畫像之外,薑少棠又道,“她的確隨身帶著一把劍,但是不是殺死陶仲方之人,我們也不是很確定。”
孟羽也插嘴道,“我與她交過手,劍術奇高,武功在我之上,但和薑兄相比,就不知道了。”
總捕頭點了點頭,準備追查這條線索,其實也不止六扇門在查,很多勢力也在探尋,能在眾賓客赴宴時,乾淨利落地殺死陶仲方,至少也是一流高手。
看到畫像上的人如此年輕,總捕頭也不確定,當然也有可能是江湖上不知何時出了一位年紀輕輕就武功奇高的後輩。
……
濟州城,已經出了蜀中,熙熙攘攘,人流如梭。
蕭函找了一間食肆,又要了些吃的,離開蜀中後她倒也不急著趕路。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灰衣的夥計端著幾個食肆的招牌菜敲開門,“客官,這是您點的清湯籬笆鴨,八仙牛肉和栗子糯米雞。”
放下菜後,那夥計抬起頭,眸子竟透著幾分伶俐,袖中滑出一個竹筒,恭敬有禮地奉上,“這是天水居送給蕭姑娘的。”
現在蕭函倒是有幾分相信天水居是江湖中最大的情報組織了。
蕭函又笑道,“不要錢?”
夥計笑得露出了秀氣的虎牙,“天水居聽聞蕭姑娘在蜀中的事,所以特地送上此份信報,日後歡迎蕭姑娘與天水居做生意。”
蕭函秀眉微挑,這是在發展長久客戶。
不過日後說不定還能再用上,蕭函點了點頭,“放下吧。”
夥計放下竹筒,又恢複平常食肆夥計的樣子,拿著漆盤退出了包廂,當然這也不意味著他真的是個食肆夥計。
蕭函拆開了竹筒,裡麵是天水居的情報,上麵竟然寫的是蕭函離開後玉門山莊發生的事,倒也彌補了蕭函沒能看上一場好戲的遺憾。
天水居不僅在蕭函這裡送了份人情,另外有勢力找上天水居要求殺死陶仲方之人的情報,天水居也沒有拒絕,而且還列為地級情報,價值一千兩黃金。
若是蕭函知道了,怕是會感歎,天水居做生意還真是精明,賺了她一千兩,又另外以一千兩黃金賣她的信息。
蕭函倒也不會生氣,畢竟除了交易,她與天水居也沒什麼多深的情義。她還想著哪天沒錢了,找出天水居的總部打劫一番呢。所以說彼此彼此吧。
那些勢力都是財大氣粗之輩,一萬兩黃金也是能出得起的。相比起來,六扇門就沒那麼豪氣了,但風過留聲,雁過留痕,六扇門好歹天下各地都有分部,且是朝廷唯一掣肘江湖的機構,真查起來,也不比其他大勢力差。
很快各家就得到了不一的情報,姓名蕭函,一年前曾為某殺手組織培養的低階殺手,但後來不知緣由脫離,且習的一身精妙劍術,卻看不出是何門何派,曾數次剿滅土匪山寨,常著一身黑衣,被綠林道上忌諱為黑衣修羅。
其實蕭函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出名,至少如今綠林一道對她是聞風喪膽。
但在天水居給出的是否為殺死陶仲方之人時,卻隻給出了一個疑似九成的回答。
天水居被冠以江湖中最大的情報組織,那是因為傳聞它的探子無處不在,但隻負責記錄情報傳回天水居。蕭函是在天水居買過陶仲方的情報,可無人見到蕭函殺死陶仲方。
而且蕭函之前對付的都是一些土匪山賊,那些就是尋常的一流高手也能做到,天水居也並不知道蕭函的真實實力,所以隻回答疑似。
天水居在情報上還是十分重信譽的,沒有親眼見到過是不會給出肯定的答案。
但九成疑似就足夠令人相信了。
蕭函還不知道她在江湖上揚名了,依舊慢悠悠地趕著路。
玉門山莊收徒宴上發生的大事沒幾天就傳遍了江湖,連蕭函偶爾在道上茶寮歇息,都能聽到一些,
多數人聽到陶仲方被人所殺,第一反應就是,“桑劍神定會為陶莊主報仇的。”
“這你可錯了,桑劍神感謝她還來不及。”
說話的人急著賣弄剛得來的火熱消息,欣賞著對方知道真相時瞠目結舌變了好幾遍的神色,“陶莊主竟是這樣的人。”
想到自己還稱呼一聲陶莊主,都覺得嫌惡。
一時間,陶仲方還有玉門山莊在江湖上名聲掃地,為人厭棄。
那日的賓客許多都已回去了,在密室中找到自家秘籍後也都請人坐了公證,臉色從頭黑到尾,急匆匆就趕回門派稟報此事了,還有追查秘籍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不外乎兩種,一是陶仲方與門中敗類勾結,二是有無辜弟子喪生陶仲方手中,秘籍也被奪了去。
陵光道人也早早走了,他帶走了浩然劍,似乎想再查當年正氣派的事,或許另有隱情。
桑歸秋也準備帶著桑暉回去,雖未能手刃仇人,一報殺妻奪子之仇,但桑歸秋是不願意他們父子再與玉門山莊有多少牽扯了。
受刺激過度昏迷了一天一夜的陶盈盈醒來後,驚聞真相,一開始不願相信自己慈愛的父親會是個十惡不赦偽善殘忍的小人,但在幾位師兄沉默的臉色,還有那密室麵前,不得不接受了事實。
而在見到愛慕的江潮要離去時,陶盈盈還是忍不住追了出來,“三師兄。”
“我已經不是江潮了,我是桑暉,就此不再相見吧。”桑暉又怎麼不知道他爹的想法,對陶仲方的恨,他也不會蔓延及盈盈他們身上,隻是思及未曾蒙麵的娘親還有那染血的繈褓,桑暉還是毅然斬斷了這多年的情誼。
桑歸秋見狀,也鬆了口氣,即便陶盈盈與陶仲方的罪惡沒有任何瓜葛,但桑暉若與殺母仇人在一起,哪怕是友人,世人又會如何看待他。
在陶盈盈淚眼朦朧中,桑暉兩父子駕馬遠去,最後是顧英默默地扶著她的肩膀。
雖說像桑歸秋,陵光道人這樣清正耿直之人,不會與玉門山莊的弟子門人計較,但諸多勢力門派的仇視和在江湖上的名聲也一落千丈,玉門山莊還是就此沒落了。
陶仲方的葬禮更是舉辦得潦草無比,與幾日前收徒宴的盛大熱鬨賓客絡繹不絕,競相稱讚莊主相比,如同天壤之彆。
山莊大半的弟子都散了,三弟子江潮已認回親父,與玉門山莊就此形同陌路,二弟子淩競不堪忍受江湖人的謾罵也離開了。
唯獨顧英尚在,陪著陶盈盈處理山莊的事,並決定為贖罪閉莊五年,此舉也是為了保存山莊及陶盈盈,避過風頭和非議。至於殺人凶手,他們已經心力交瘁,應對不及,無心再去找什麼凶手,萬一真找出來是師父結下的仇人苦主,那不就是再丟一次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