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加更(1 / 2)

第112章

天子腳下,沒有一處是不熱鬨的。

更何況還是一年一度的元宵節,早在幾日前,這些大街小巷就都已經安排起來了,不過這些熱鬨和京城的貴人們無關,這京城裡但凡有些層次的貴人們都不愛出來看這些熱鬨,覺得和一堆人擠在一起有損他們的臉麵,他們想賞花燈都是在家中自己置辦的。

倒也有些時候,宮裡的主子們發了話,底下的貴人們也會做個表率什麼的,但也無外乎是捐一些銀錢,在長街上弄一條好看的花燈街,擺上各式各樣,平時外頭那些人瞧不大見的花燈。

當然,還要在那些花燈上署上名,什麼侯府,公府的。

若不然,誰曉得這是誰家的花燈?

那樣形式下辦出來的花燈會,顧無憂早就看厭了,她現在和李欽遠去得是西街,這裡住得都是一些販夫走卒,不比東街繁華,可熱鬨卻是一樣的。

剛從巷子裡出來就瞧見不少男女老少,或是大人帶著孩子,或是年輕男女一道遊玩,也有老人背著孩子,他們的手裡大多拿著花燈......像顧無憂和李欽遠這樣的年輕男女淹沒在人群裡,倒是也不顯得那麼特殊了。

原本顧無憂還操心著柳蘭和徐複的事,可被眼前的熱鬨一晃,也早就把那兩人拋之腦後了,高高興興地牽著李欽遠的手就要往熱鬨堆裡湊。

她倒是一點都不怕,哪裡人多就往哪裡湊。

苦了李欽遠怕她被人擠到,明明最厭煩這些人多的地方,還是嚴守在她的身邊,虯結有力的胳膊緊緊環著她的胳膊,把她牢牢地護在懷裡,省得她被這密集的人流衝散開,到最後,顧無憂被他好好的護在懷裡,一丁點都沒被人碰到。

可他呢?

好好的一件鬥篷,挨了不少小孩的腳印,更不論那雙嶄新白淨的靴子,更是被人踩了好幾腳,白色的鞋子現在也變得汙穢不堪了。

這要擱在以前,他早就得發火了。

可看著身邊的顧無憂一臉新奇地看著攤販上的東西,時不時還轉頭問他,“這個好看嗎?”

他看著那張明豔奪目的臉,就什麼氣都沒了。

眼睜睜看著顧無憂和攤販說著話,李欽遠的眼中藏著就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深情和溫柔,就這樣垂眸望著她,什麼話都沒說,直到她拿了一隻鈴鐺似的東西要係在他的腰上,他才回過神,問她,“這是什麼?”

“說是辟邪增福的。”

顧無憂一邊低著頭,認真給他係在腰帶上,一邊笑著和他說道:“我買了兩串,一串給你,一串我自己拿著。”後話卻輕了一些,像是自言自語,“你一個人在外麵,我總不放心。”

原本是想去廟裡給人求平安符的,可這段時日她在家算得上是半禁閉。

今天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出來的。

想到明天他就要走了,她心裡愁緒萬千,剛才的高興勁也少了一些,抬眸看他,紅唇輕輕抿著,說,“等下次,我去金台寺給

你求了平安符,再派人給你送過去。”

李欽遠一向不信這些東西,雖然拜了住持做師父,這幾年也有大半的時間住在寺裡,可他還是不信神佛,若求神拜佛有用,這世上也就沒那麼多可憐人了。

可看著顧無憂那雙惆悵萬千的眼睛,他心裡這句話就有些說不出來了。

抬手撫了撫她的頭,聲音低啞,“......好。”

她既然覺得這樣能讓她安心,且如她的願吧。

身後也有人想買東西,見他們一直擋在攤子前,便在身後催促起來,李欽遠看著懷裡的小姑娘紅了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他也跟著笑了起來,客客氣氣和身後的人說了聲抱歉,便繼續牽著顧無憂的手往前麵走。

等一通逛完,夜也深了。

顧無憂來前就答應了爹爹要早些回家,縱然再舍不得,這會也該走了,兩人把買的東西放到車裡,卻沒立刻上了馬車,而是讓車夫在前麵趕著車,兩人沿著長街慢慢走著。

越近離彆,心裡的那些話便越發不知道怎麼說。

反倒就這樣沉默走著。

今日大家都去看花燈了,這裡攤販沒多少,就連行人也沒幾個,兩人仗著穿著鬥篷,天色又黑,便這樣手牽著手,不知道走了多久,李欽遠才開口,“明天我很早就要走了,你彆來送了。”

他怕她一來,他就舍不得走了。

雖然早就知道這樣是最好的,她也早有這個打算,可突如其來的這一句還是讓顧無憂難受起來,她低著頭,沒去看人,隻看著地上倒映出的兩個影子,從嗓子裡發出一絲音:“......嗯。”

李欽遠見她這樣,心裡難受,聲音也變得越發艱難了,“等我安置好就給你寫信。”

顧無憂點點頭,這次連話都不肯說了,隻有破碎的眼淚從臉頰滑落,掉落在空氣裡。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歎息,李欽遠看了一眼還恍若未覺的車夫,突然拉著顧無憂走到了一個更為黑暗的巷子裡,這裡沒有一點燈光,隻有天邊的一些月華色。

可李欽遠打小習武,六識本就高於常人。

他雙手捧著顧無憂的臉,見她果然淚眼朦朧,臉上也掛了不少淚珠,心裡酸澀非常,他也不說話,就這樣一寸寸地擦拭著她臉上的淚,可那眼淚仿佛怎麼流都流不儘,擦掉又落,擦掉又落。

到最後反而潤濕了他的手掌。

像是氣餒,又像是徒勞無力,李欽遠突然把人狠狠地抱到自己懷中,用能揉碎一切的力

量,緊緊地擁抱著她,帶著無奈和歎息,“你永遠知道怎麼招我。”

讓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顧無憂任他抱著,聽到這一句,終於忍不住哭出聲,“我舍不得你。”

隻要想到得有一年見不著麵,她就哪裡都難受。

李欽遠又哪裡舍得了?可他必須得去這一趟,必須得證明定國公看,證明他是有這個本事的,要不然,就他現在這樣,拿什麼娶顧無憂?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沒法跟顧無憂一樣,去把那些不舍闡述出來,而是握著她的手說,“給你一樣東西。”

“什麼?”

顧無憂眨眨濕潤的眼簾,這話剛說完,手指就被套了一樣東西,像金也像玉,本來冰冰涼的東西因為夾雜著人的體溫倒也不顯得那麼冷了,這裡黑,她瞧不見,可她能感覺出來,這是一枚戒指。

“本來圍獵那日,就要給你的。”

李欽遠握著她的手,緩慢道:“圍獵上的那些賞賜,我第一眼就看中了這個。”

“這......”顧無憂一愣,終於知道這是什麼了,可她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戒指不是賞賜給傅顯了嗎?

像是看透她在想什麼,李欽遠笑道:“我拿劍和他換的。”

“你......”

顧無憂無奈極了,李欽遠那把劍可是天下最厲害的鑄造大師打造而成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他就這樣輕飄飄跟人換了這個戒指,她看著他在黑夜裡不甚明顯的輪廓,忍不住說道:“你怎麼那麼傻?”

李欽遠笑道:“隻要你喜歡就好了。”

說完,又壓著嗓音問她,“那,你喜歡嗎?”這話卻帶著一些小心翼翼,好似生怕她不會喜歡。

顧無憂怎麼會不喜歡?

她的指腹憐愛地撫著那個戒指,即便身處黑夜,瞧不請人,可她的目光卻還是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用極為輕柔,也極為珍惜的話,和他說,“我喜歡。”

李欽遠一下子就笑了起來,長眉彎彎,嘴角也翹著,他就這樣握著她的手,突然又問了一句,“那你可知道戒指的含義?”

顧無憂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黑夜裡什麼都是不清晰的,隻有他的眼眸熠熠生輝,她瞧出了他的緊張,忍不住抿了下唇,因為哭過,嗓音還有些啞,卻又帶了一些笑,“我又不是傻子。”

海誓山盟,以此為證。

她自然知道。

李欽遠就像是真的變成傻子似的,也不放開她的手,就這樣一直抓著,帶著薄礫的指腹撫摸著那枚戒指,“就算你不知道,現在也戴上了,這......”

他頓了頓,突然抬頭看著她的眼睛,“這是我親手給你戴的。”

他的聲音被夜色襯得有些喑啞。

趨於男人和少年之間,一半是穩重,一半還有些少年心性,他十分珍重地握著她的手,語氣卻帶著一些無賴,“我就是想和你說,顧無憂,你既然選擇抓住了我的手,就不許放開。”

“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掙。”

“隻要你想要的,我都會滿足你。”

“可你不許鬆開我的手,永遠都不許鬆開。”少年倔強的目光直直望著他,聲音卻有些發顫了,“好不好?”

少年郎的愛意最是純摯,卻也最容易患得患失,因為真的愛了,就更害怕失去。

李欽遠難以想象如果有一天顧無憂離開他,他會變成什麼樣。

她曾穿透黑暗,把他從不

堪的往事裡拉出來,讓他終於變得像個人,要是有一天,她不在他身邊了,他恐怕真的會瘋。

像是看出了他的害怕,顧無憂連忙抱住他,帶著堅定的語氣寬慰他,“不會的,我會永遠陪著你。”

少女聲音綿軟,卻一下子讓李欽遠平靜了下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因為離彆帶來的愁緒也散了一大半,不就一年時間?去他個一年,掙她個一輩子。

值!

李欽遠突然又笑了起來,“走吧,我送你回去。”

再晚——

他那位未來的嶽丈隻怕又要對他不滿意了。

顧無憂也知道,雖然不舍卻也沒再說什麼,隻是在臨彆前叮囑人,“你在外麵要好好照顧自己,要記得吃飯,不要生病,有什麼事就給我寫信,不要報喜不報憂。”

一句句叮囑倒像是已經成婚多年的新婚夫婦。

眼看著李欽遠望向她時含著笑意的眼神,她自己也反應過來,不由紅了兩頰,偏還是忍不住又補了一句,“反正你要一直給我寫信,讓我知道你的情況。”

李欽遠自然沒有不應的。

車夫在外頭叫喊,“小姐,五小姐,您在哪呢?”估計是終於發現把他們弄丟了。

李欽遠笑笑,牽她的手,“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