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華從小草手中接過血淋淋的手書,一時也不急著看,隻是發愁:“行了,派人出城把人找回來,俠義榜上掛個任務單。”
“不必。”
族長推開門,神色冷淡,並沒有多少擔憂,“由她去,是生是死,是好是歹,由她就是。”
身為彼岸城的族長,擁有漫長的人生經曆,即便身處的環境再單純,族長也不是優柔寡斷,單純善良的人,嶽曉秋肚子裡的孩子,終究還沒有降生,也談不上感情。
“隻當那孩子命苦,攤上這麼兩個爹娘,將來就看他造化如何。”
方若華歎了口氣,到底還是打開血書掃了一眼,也隻掃了一眼,隨手便扔垃圾桶中。
嶽曉秋戾氣十足,短短一段話,足足寫了二十幾個恨字,恨彼岸城和方若華無情無義,恨所謂的正道人士都是偽君子,竟車輪戰圍攻韓宇,恨老天不公,有情人生離死彆不能團圓……
通篇全是恨。
方若華想了想,轉頭對族長道:“要是找到嶽曉秋,替我問她一句,當年彼岸城崩塌,我族人死傷慘重,我們要去恨誰?再問她一句,十幾年來我日日受如刀割針刺一般的苦楚,要去恨誰?我小心翼翼照顧長大的弟子,中了韓宇的毒針,便是解毒恐怕也要影響壽數,且諸多後遺症可能會跟隨他一生,所有疼愛他的人又要去恨多久?”
小開心看起來一切都好,但彼岸城神醫多如牛毛,誰又能看不出他的身體狀況。
族長沒說話。
方若華又搖頭失笑:“罷了,她肯定覺得肉體上所有的痛苦都比不上她愛情消散之苦,隻可憐了那個孩子。”
可以想象,沒有疏導的力量會給那個孩子帶來多大的傷害,有這麼一個把韌性用來恨和怨的母親,會給他帶來多大的麻煩。
身為韓宇之子,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在這世上又哪裡還會有容身之地?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方若華隨即將嶽曉秋拋於腦後,盯著小開心灌了一碗補湯,就把兩個人拎去給張氏。
小開心的身世,穆血的身世,合該由張氏這個當事人來負責解說。
方若華吃過飯便回神樹上去午休,茂盛的樹葉溫柔地拂過她的長發,略遮住些照在眼睛上的陽光,隻讓斑駁的光點透過葉子灑在她的身上。
呼吸著香甜中帶著清爽的空氣,一覺好眠,醒來便聽小草說,她家的小開心和穆血一起出了彼岸城。
“族長也不管,隻說孩子已經大了,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他可管不了。”
小草皺著臉,滿是憂愁。
方若華也笑:“沒吵沒鬨的,已經很好,如今難道還怕有人欺負他不成?”
江湖上彼岸城名聲大噪,她這個聖女還被好事者稱為天下第一美人,且不提這個沒用,還全是水分的稱號,光是彼岸城,俠義榜,醫社,全都享譽天下,小開心就是把天翻過來,知他身份的江湖人也要讓他幾分。
方若華想了想,低頭去問小草:“如今要是我們彼岸城再出些事,大家都不能在城裡住,要搬到人間界去,你們怕不怕?”
小草遲疑了下:“終究還會有些傷心,但是大家不會怕了。”
方若華登時笑起來:“那就好。”
她在彼岸城這些年,已經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把族人也看作親人,她可不願意自家族人們在百年後,被人稱作遺族,屬於文人士子們讀史書的時候才會隨意想一想的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