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離?你被休了是真,怎麼還有臉來討要孩子?”
曲秀才身體一僵,又驚又怒,顯然當初的經曆,在他心上也是一道消不去的疤。
隻是轉頭看到那張臉,卻嚇得退了兩步,驚呼:“是你?你又想做什麼?”
金二麻子慢吞吞走過去,一隻手攬住曲秀才的肩膀,迫他鬆開手,壓低聲音輕笑:“我這人最喜歡看熱鬨,也喜歡湊熱鬨,聽說曲秀才最近要討老婆?什麼時候成親來著?下個月是吧,到時候我去喝喜酒如何?”
曲秀才嘴唇抖了抖,猛地甩開金二麻子的胳膊,像有什麼臭蟲在後頭追似的,拔腿就跑。
跑了好一段出去,又不甘心地回頭吼那孩子:“有本事你就留在蔡家,沾上一身腥臭,將來找不到婆家,我看你怎麼有臉活?”
金二麻子冷笑。
曲秀才顯然挺怕這渾人,罵了兩句得不到女兒的反應,跳上船被狗追似的逃了。
那小丫頭偷偷看了金二麻子一眼,一縮腦袋,轉身一溜煙似的,鑽入人群消失不見。
金二麻子訕訕一笑,並不生氣,聳了聳肩打了嗬欠,一抬眼看見夜姑,登時喜形於色,笑眯眯湊到她身邊,舔著臉獻殷勤:“夜姑來了,昨天我剛弄到一批橘子,你最喜歡吃的那種。”
夜姑翻了個白眼:“你到是會做生意。”
這混球以自己愛吃為借口,賣了大批量的水果,雞鴨兔子,米麵糧油到船島上。
價格不算太高,但是量大,他絕對穩賺不賠。
而且,這家夥借著來島上賣東西的機會,莫名其妙就和船島上的各個管事熟悉起來,關係越發親近,有時候管事們甚至不把他當外人。
他還在自家六奶奶手裡訂了兩艘大船,準備把生意拓展到海外去。
夜姑實在是不覺得金二麻子靠譜,但是自家六奶奶缺人缺的厲害,矬子裡麵拔將軍,這家夥也算是可以將就著使喚。
看到夜姑,金二麻子眼裡心裡就隻剩下她,殷勤地護送方若華和夜姑上車去船廠先看看,想起剛才的事,順口還稍微解釋了幾句。
“那小丫頭叫蔡小貝,是蔡姥姥的外孫女,蔡姥姥以前是開酒館的,燒得一手好菜,如今在咱們船廠當廚娘。”
“到現在已經做了兩個多月,曲秀才以前是她女婿,如今蔡家早把人踹了,不必把那窮酸秀才當回事。”
金二麻子沒提蔡家的女兒女婿為什麼和離,話題一轉,又說了些生意經。
連夜姑都沒對他一口一個‘我們船廠’,表示異議。
這家夥天生有和人打成一片的本事,不服氣不行。
……
船廠建在船島東側的一座小山山腳下。
三條河流彙入,與海毗鄰。
風景也秀麗。
方若華就讓人在山腳下建了一排竹屋,都是就近砍竹子造的,用來做教室,每日讓船廠上下所有人,連同他們的兒女,一起到這裡讀書兩個時辰。
竹屋建得比較潦草,可眼下正創業中,一切從簡,也足夠用了。
方若華閒來無事,自己當先生上了三天的課。
學生裡刺頭到是不多,就連給他們上課的先生裡麵,出現女先生,竟也沒多少人抗議,一開始可能還嘀咕幾句,後來就老實了。
不過方若華也不覺得奇怪。
這些學生七八歲到五十多歲的都有,大部分是災民,有一點手藝,又想討口飯吃,所以上了船島。
如今沒過多長時間,災民與王家留下的匠人,看起來涇渭分明。
王家的匠人瞧著也並不是多富裕,但好歹身體略顯得健壯,明明穿戴一樣,王家人昂首挺胸的,就是有一股子傲氣。
那些災民出身的,則個個麵黃肌瘦,還有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兒,脖子粗肚子大,顯然是病得不輕。
他們連活命都艱難,主人家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哪裡還會挑剔。
船廠裡的工人,自覺自發地分出等級,方若華卻並不沒有使出強硬的手段乾涉,甚至連夜姑她們也沒察覺出哪裡不妥。
不過,很快就用不著他們自己來分三六九等。
方若華一開始的計劃裡,就打算在工廠中引入等級這一概念。
一年兩次考技術,從一級工,分到九級工,隻有五級以上才能稱大師傅,當然,月錢和福利待遇也是大大不同。
等著分級一確立,王家人就是一開始占優勢,可彆人有了上升餘地,船廠的情況也就不至於失衡。
至於現在,工人人數還太少,而且大部分人都大字不識幾個。
方若華想讓他們幫忙造什麼產品,光是解釋圖紙,讓他們能懂怎麼照葫蘆畫瓢,都得花個十天半月,那種苦,沒經曆過的完全不能理解。
水友們見天叫囂發展好慢,進展太慢了,要求快進,最好明天就實現四個現代化。
方若華:“……嗬嗬。”
還是慢慢磨吧,先掃盲再說。
細細的雨絲淅淅瀝瀝地落。
剛上完一節課,學生們帶著鬥笠,背著背簍,冒著雨在外麵撿野菜。
方若華把胳膊撐在窗沿上眺望,就見彆管老幼,這些學生乾活都麻利的很。
蔡小貝前幾天也被她姥姥塞來讀書,這會兒雙膝著地,跪在地上,兩隻手齊出,一眨眼的工夫就摘了一大簍子。
估計再過兩天,這一片山頭上的野菜也要被采得精光。
方若華很隨意地看這幫學生,學生們卻也在偷偷看她,蔡小貝撿滿了自己的簍子,悄悄拿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窗邊的先生。
一邊看,她一邊偷偷地挺直了背脊,把下巴抬得高了些,不多時又有點不好意思,臉上一紅。
真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像先生這樣,雖然她也說不出先生和彆人有什麼不同。,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