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王島的地牢,水牢有很多,塞下這些人,固然擁擠些,到也不至於塞不進去。
明月一抬頭,死死盯著四當家,一伸手竟從袖子裡摸出一把匕首,忽然衝過去,惡狠狠地紮向他的心口。
方若華一怔,本能地出手攔了攔,以她的力氣,竟一時沒完全攔住,隻是匕首偏了方向,紮在四當家的肩胛骨上。
“啊!”
四當家登時一聲慘叫,昏死過去。
明月渾身發顫,吸了口氣:“我本來隻打算殺了華豐,畢竟這個畜生都不如的東西,不大好接近……他會死的,對吧?他們殺了建平哥哥,他們該死。”
方若華還未開口,明月眼睛一紅:“我向來吝惜性命,也愛護姐妹們的命,為了活著,我曾經覺得我能屈能伸,什麼都能做。”
“可是我發現我錯了,就算我知道,我一旦動手,可能會害得姐妹們處境艱難,我還會死,可是我還是不想他活著。”
她委曲求全,虛與委蛇,耗費精神討好仇人,隻為了能有機會一擊必殺。
“姐妹們心中怪我,我也認。”
跟在夜姑身邊的教坊司的那些姑娘們,聽著明月的話,也忍不住落淚。
“明月妹妹,我們不怪你。”
十三個女孩子,有的十四五歲,有的年近二十,身形纖弱,神色惶恐,充滿憂懼。
置身賊窩這些日子,大家都很害怕,非常害怕,心中有說不出的恐懼,每時每刻都徘徊在死與生不如死之間。
生而為人,哪有不貪生的?但是此時此刻,明月一句話,道儘了她們所有人的心聲。
她們也想有勇氣,拿著匕首拚死一搏,殺人報仇。
她們在崇島上彈琴,唱曲,拍戲,貌似過著和以前相同的生活,可是她們自己心裡知道,其實是不同的。
就在半年前,她們教坊司的頭牌花魁,阿離小姐病了,病得起不來床,可是貴人過來,她就得強撐著病體,畫好妝容,前去賣笑陪客。
那些貴人明麵上捧著她,給她作詩,誇讚她的美貌和才情,可是,她說到底也隻是貴人們握於掌心玩耍的一個物件而已。
當年南安第一名妓,一笑值千金的曦月小姐,連親妹妹病死當天,不想出台笑給人看,都會被王家家主羞辱,罵她一個千人枕萬人騎的玩意,貴人垂青,還敢拿喬?
彆說是死了妹妹,就是死了親爹,貴人想看她笑,她也要笑。
這樣的日子,大家一直過,雖說偶爾自傷自憐,到也將就著能過得去。
她們雖苦,可世間誰人不苦,就是外頭那些有丁點自由的百姓,難道就能過得比她們要好?
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命如草芥一般,沒有挨過餓的人,永遠不明白餓肚子的滋味,在生命都難保全的時候,人們其實不會怎麼顧忌禮義廉恥。
她們這些教坊司的使女們,其實也是認命的。
可那一段在崇島上的時光,明明並不長久,不過月餘而已,卻讓她們一下子變得貪心起來,頭抬得更高,站得更直,從一個物件,變成了一個人。
事實上,她們過得日子,似乎也說不出和以前有哪裡不同。
在崇島上,她們同樣是要跳舞,要唱曲,同樣很累,甚至比以前更累。
因為她們除了跳舞,還要讀書,還要練字,要完成功課,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
但是,即便再苦再累,她們竟有一種願意長駐在崇島,就這麼在這個地方跳一輩子的舞,唱一輩子的歌,哪怕給人梳頭化妝,整理衣服,她們也願意做上一輩子。,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