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華笑了笑,目光悠遠,望向北疆的方向,原主的記憶多且雜,對北蠻充滿了恐懼,卻不怎麼知道北疆戰事的情況。
但北方戰事連戰連敗了十數年,十七個州縣陷落敵手,文人才子們每年賦詩作詞無數,到是真的。
“北疆大勝,可朝廷邸報上沒有提起半句。”
方若華歎息,“咱們有船隊在北疆那邊,消息靈通,所以知道,可外麵卻無絲毫的風聲,也不知朝廷是在想些什麼。”
在當下來說,朝廷亟待有好消息出現。
北疆大捷,絕對是鼓舞人心的好事,可偏偏這大捷的消息,朝廷卻不宣揚,想來這裡麵不會一點問題沒有。
最近一段時間,朝中倒白的聲浪一直不小,結果白紹還沒被撤職查辦,先立下一功,怕是打了好些大臣的臉。
“我記得現任山左知府楊國忠,他是丞相李瑞卿的乾兒子?”
山左與東臨鎮毗鄰,東臨的軍費物資,除了白紹自己籌集,還要依賴山左支援,曆任山左知府,都是白紹必須經常打交道的人。
夜姑臉上的笑容略收了收。
李瑞卿權傾朝野,認的乾兒子乾閨女數都數不過來,無不是下麵的人為了巴結他,上趕著認他做爹。
這些乾兒子為了巴結討好老子,真是膽大包天,什麼事都敢做,朝中人人厭惡。
倒不是說他所有的義子義女們都是作奸犯科的混賬,像李瑾的義子,鎮北大將軍崔停和就是一員虎將,驍勇強悍,曾與白紹同在北疆,彼此守望相助,還攜手合作贏得東臨大捷。
當時人人都說,白紹的智,崔停和的膽,二人聯手,天下無敵。
雖然有點吹噓的成分在,但是崔停和的確是很優秀的將領。
可惜命不好,死得早。
連李瑾都說他義子裡麵,唯有崔停和最得他的歡心。
從崔停和死後,白紹在北疆就處處受人掣肘,山左知府楊國忠更是和他交惡多年,怕是以楊國忠為首的一乾山左官員,還有京城的一部分朝臣,一點都不願意白紹立下大功。
方若華吐出口氣,沉吟片刻,輕聲道:“通知北疆附近的船隊,儘可能搜集糧草物資備用。”
夜姑輕聲應下,笑道:“夫人不必憂心,打了勝仗,總歸不會是壞事。”
方若華失笑:“也是。”
南安與北疆相距甚遠,她就是想操這份心,也操不到點子上去。
無論做什麼,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便很好。
“與其為姓白的發愁,還不如關心關心我們自己的生意。”
船島上一派安寧。
南安城內,五月節的餘味還在,帆船比賽尚未決出勝負,照樣是人流洶湧。
方二娃這兩天被沉重的課業壓得喘不來氣,雖說他也下定了決心要用功苦讀,奈何那些功課實在不是他憑著一腔勇氣就真能完得成。
徐老先生終究還是學不會強壓著學生們學習,哪怕是這位二公子也不例外,看他在學校裡坐不住,非要出去,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算了。
方二娃卻也不算開心,日正當中,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南安城的小茶樓裡,聽台子上的老人家說書。
南安城的說書先生,特彆喜歡在正經說之前,先來一段海王的威風事跡。
方二娃略有些心不在焉,心裡亂得很,煩躁且有一種說不出的暴躁,未來仿佛被覆上了一層重重的黑紗,看不清楚,也想不清楚。
今天在學校裡,蔡小貝和小瑞哥他們幾個一塊說話,他聽了一耳朵,說是南安縣令任程偉不知怎麼惹到了夜姑,愣是讓夜姑給整治了一頓,整得淒慘無比,如今還在後衙躲羞,根本不敢出門。
方二娃也不知怎的,心裡先是痛快,又莫名的一堵。
在蔡小貝輕佻的口氣中,完全聽不出任何一絲對朝廷命官的敬重。
難道堂堂縣令,百姓父母,竟也是船島上這一群土匪,想折辱便可折辱?
他心思一亂,不知該厭惡,還是該羨慕,也就是突然之間,方二娃對於未來更是迷惘,縣令在他眼前,曾經是天底下最大的官……
“喂,想什麼呢?”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方二娃一跳,猛地回頭,先是一驚,有些羞愧,當日他在心儀的姑娘麵前丟人現眼,這麼短的時間可是很難忘卻。
隻是見到言慧慧神色溫柔,心中到底驚喜更大:“言姑娘!”
“除了言姑娘還有我。”
謝蘭笑眯眯地審視打量了言方二娃,揚眉道,“你這會兒看起來像是隻落了水的禿毛雞,垂頭喪氣的。”
方二娃哭笑不得,隻是心儀的美人就在眼前,彆說被調侃幾句,就是被打被罵,他也不在意。
言慧慧和謝蘭,都是很喜歡熱鬨,也很擅長說話的女孩子,三言兩語就哄得方二娃心中鬱悶煩惱一掃而空。
三個人一邊喝茶一邊說笑,本就有心親近,很快就變得極為熟悉。
目光落在桌麵上,方二娃發現言慧慧的手極美麗,十指纖纖,粉紅色的指甲修剪得齊整,玉指捧著茶碗,連還算不錯的瓷器也被襯得粗俗。
他不自禁地隻覺得臉頰發熱,身上也熱起來,整整熏熏然欲醉,原來茶也能醉人!
從來沒有過的一絲熱切,在心裡生根發芽,謝蘭到仿佛覺得有點無聊:“南安城真沒什麼意思,偏遠小城,吃的粗陋,玩的也也粗陋,也就能看個景,可這景看個十天八天,同樣膩了。”
言慧慧莞爾:“獨秀山莊的歌舞就極好,景色也好,還有花燈表演,也還算有趣,你若無聊,晚上再去看?”
“唔,哪裡算好,也就將就吧。”
謝蘭翻了個白眼,不屑一顧。
言慧慧隻是抿唇而笑:“好,要是實在無聊,那我就陪你去京城。”
謝蘭拍了拍桌子,大笑:“這才對,就眼下這破地方,又土氣又無趣,有什麼好待的。”
方二娃心裡陡然一緊,脫口而出:“真正的好景色,還是船島的獨秀山莊才有,南安城的那個,當年隻是尋常莊子改建,過於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