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三章 情思(1 / 2)

金杏花腦子有點迷糊。

她努力想自家閨女的模樣。

好像長高了,有點黑,頭發梳理得整齊,鬢角還戴著一朵珠花。

衣服什麼樣子?

樣式記不大清,可是顏色特彆美,她一介粗人,也不知道怎麼形容,隻知道那月白的顏色,亮的不可思議,又柔又美。

彆說她在家時沒穿過那麼好的衣服,就是金杏花接了這麼多年繡活,在大戶人家的夫人們身上,也是見都沒見過的。

金杏花恍恍惚惚地走出來,大柱和翠兒都蹲在牆角等他們的母親。

翠兒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婆母的臉色,心中發愁,剛才一看到小姑子和那些當兵的糾纏,婆母就變了臉色,讓他們兩個快跑,自己衝了上去。

大柱和翠兒哪裡見過這個,整個人都懵住,他們能跑哪兒去?

翠兒腦子很亂,轉頭看這座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洛州府。

都說要打仗了。

一開始,老百姓麵上不說什麼,其實心裡還是很害怕,家裡女人們不敢出門,但凡有門路,都把老婆,孩子送到鄉下去避難。

他們家也怕得很,翠兒連著好幾個晚上都不敢閉眼,實在熬不住了,也是睡地窖。

但是這些‘土匪’們都客客氣氣,並不見凶神惡煞,便是出去買個菜,也認認真真給錢,行為舉止可比官府以前的差爺們好上許多。

後來習慣了,大柱出去幫著做點活計,幾日拿回來的銀子就比以前一個月還要多,更不要說大米,白麵等精細糧食摻雜著粗糧一塊吃,管飽,大塊的,燒得色香味俱全的大肉,也時不時能填進嘴裡兩塊。

大柱偷偷藏了一塊拿回家,她也品了品滋味,香啊,吃的時候真覺得一輩子也值。

“娘。”

翠兒迎著婆婆過去,扶住婆婆的胳膊,“……咱真的要走?必須走?”

雖說她已經出嫁,可家裡人都在洛州府,有她爹娘,她大哥大姐,一旦離開,這一輩子哪裡還能見得到親人?

翠兒心中是萬分不舍。

金杏花本來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得走,這回被問到頭上,卻沒吭氣。

一家三口匆匆回家,關了門,把包袱打開,銀紅的綢緞鋪了一床鋪,連燈都沒有開,上麵的花紋卻映得一屋子三個人眼前暈的厲害。

“……娘,您這是打劫了天宮不成?”

翠兒聲音發抖。

等著再翻出來兩串珍珠手串,繡花鞋,毛襪子,毛衣,呢子大衣,還有兩塊上好的貂皮。

“啊!”

翠兒陡然翻出一個玻璃鏡,照在她臉上,把她嚇了一跳,要不是金杏花手疾眼快,一把接住,鏡子就落了地。

使勁瞪了兒媳婦一眼,金杏花一屁股坐床上,盯著她閨女給她收拾的包袱,瞪了一眼,又是一眼,惡狠狠地道:“走什麼走,走個屁,要走的都是傻子!”

她閨女當了秦家老爺的管家,他們也是有靠山的人,以後就跟著秦老爺,死就死,活著說不得能風風光光,這回就賭一把。

金杏花咬牙半晌,盯著空蕩蕩的屋子,使勁一拍大腿:“哎喲,我的衣櫃,我的箱子,疼死我了,你個敗家子,你還真去給我當了不成,快,快,去找回來,就說咱不當,要贖回來。”

大柱:“……”

……

錢風從樹上摘了個野生的棗子,在袖子上蹭了蹭,塞在嘴裡慢慢咀嚼。

很酸,可他一口都沒有吐,一點點嚼碎了吃掉。

周圍倒著幾百殘兵,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不曾發出來。

大周朝被兩麵夾擊,節節敗退,朝中亂作一團,他的陛下卻仿佛失去過去的英明神武和雄心壯誌,終日躲在深宮中醉生夢死。

他以前並不如此。

敬德帝趙書昊,早年可是朝野稱頌的賢明君主,記得當年太後還在世時,大周朝海晏河清,時和歲豐,萬國來朝,可是現在呢?

現在連他錢風這樣的人,都已經感覺到無路可走的絕望。

“啊,救命,不要,救我……”

錢風閉上眼,不去聽不遠處傳來的尖利的叫聲。

伴隨著士兵們亢奮地喊叫,淩亂的腳步,傳來女人的痛呼,嘶吼。

這種事……

一路上已經發生了無數次,他一開始試圖去管,可哪裡又管得了。

如今已經到了殺十也無法儆百的地步。

在戰場上受到驚嚇,在死亡中逃生的那些兵士們,早就瘋了,根本就管束不了。

副將燕臻死死咬著自己的嘴唇,站起身抬頭眺望遠處,渾身繃緊,他不是好人,但欺辱手無縛雞之力的老百姓,那就不是人,畜生不如。

“老大!”

“他奶奶的。”

錢風猛地站起身,轉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衝去。

燕臻一愣,連忙跟上。

管不了天邊發生的爛事,可眼前發生的,他要是也不管,那他現在就死了算了。

一路衝到山腳下的村莊前麵,錢風愣了愣,打眼看去,遍地焦土,十幾個士兵臉上尚帶著猙獰的笑容,人卻已經倒臥在道邊。

錢風下意識低頭看了看他們的脖子,隻見一條極細的紅線,出現在咽喉處。

所有的死人,紅線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可以看得出來,殺手隻用了一劍而已。

這般可怕的劍法,便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恐怕也很難擁有。

此人一定把殺人這一項技術練習到極致,仿佛融入本能一般。

燕臻身體哆嗦了下,本能地向自家老大身後一躲。

錢風:“……不指望你給我擋刀,能不能不要這麼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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