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天氣冷,方若華也有些倦怠,乾脆帶著黛玉一起讀書,間或縫一兩針針線,下下棋,畫幾筆畫,哪怕方若華處理幻真觀的一應細務,也讓黛玉在一邊打下手。
雖說不出門,日子到也過得悠閒又充實。
至少在淩空老道落網之前,她都不打算放黛玉長時間離開自己的視線了。
那人詭譎得很,手段多且雜,她到不怕,就是有點擔心對方朝黛玉下手。
按照李瓶的說法,淩空老道必然會儘快找下一個靈氣足的人下手,好增長功力。
而且,一般的目標對他已經不會有什麼吸引力。
像黛玉這般資質好,靈氣足的好苗子,才是上上等的人選。
雖說淩空不一定能離了鳳凰山,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誰敢去賭呢?
在幻真觀裡有她在,洛風這幾日也在觀內養病,護衛們的身手都好,武器還先進,把黛玉安置在自家,總歸安全得多。
可也不好總把黛玉拘在屋裡不出門,在賈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便罷了,離了那地方還不能鬆散鬆散,未免太憋屈。
這日,難得有了點陽光,方若華便帶著黛玉到莊子裡玩。
她有一個溫泉莊子,當年托睿親王妃的關係買的,除了能泡溫泉,還種了不少菜,冬日裡這些菜一出來,便被京城各個大戶人家預訂了去,一冬天賺的銀錢,到比一年裡其它時候加起來還要多些。
冬日裡給自家莊戶發補助,救濟個把災民,她這溫泉莊子可給賣了大力氣。
方若華給自己和黛玉都換上方便行動的衣裳,又一人踩了一雙厚厚實實的棉鞋,鑲嵌了實木的底子,外麵是處理過的兔皮,暖和的很,水浸不透。
穿戴齊整,就沿著莊子裡一塊塊綠油油的菜地邊緣慢悠悠地走。
一乾水友看黛玉的扮相,臉色都變了,好幾個水友差點忍不住破口大罵。
“三妹,你要把我們家的世外仙姝怎麼樣?”
“林妹妹,我的林妹妹……你自己是個糙漢子就算了,千萬彆坑害我們家妹妹,哪怕是冬天,大中午的陽光也足,讓美人嬌嫩的皮膚上留下印記,我回頭拆了你家去!”
“吵吵什麼,下地的林妹妹也很漂亮可愛!”
“沒錯,曬黑了的林妹妹照樣溫柔迷人。”
“粘了一身泥土的林妹妹……我說不下去了。”
方若華:“……”
這一竿子戲精,還挺來勁。
事實上,她也沒讓黛玉離菜地太近,正經種過菜的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真讓黛玉就近觀察菜農是怎麼種菜的,她都擔心從此以後,林妹妹會再也不肯吃蔬菜了。
真養出一個無肉不歡的林姑娘……
不是紅樓粉,沒怎麼正經讀過紅樓夢的方若華,也會想找塊豆腐一頭撞死了事。
“……黃堂父母,倚嬌癡慣習如愚,剛打的秋千畫圖,閒榻著鴛鴦繡譜,從今後茶餘飯飽破工夫,玉鏡台前插架書……”
黛玉正踩在水池邊看水裡幾隻野鴨子嬉鬨,就聽不遠處有人唱戲,抬頭一看,見是個二十四五歲的女子。
她心下登時有些意外,這女子的唱腔優美,吐字清晰,一舉手一投足都極有風情,可衣著單薄,蓬頭垢麵,看形容到有些瘋瘋癲癲似的。
方若華歎道:“她是去年隨人逃荒逃到京郊,聽與她同行的人說,去年山西那邊鬨災,官府粉飾太平,竟隱藏不報,等朝廷知道,已經出了好些人吃人的慘劇。”
“這女子三歲的小女兒,讓她丈夫換給彆人吃了,從此她就發了瘋,奔出家門四處遊蕩,幸而同鄉有一大族心善,和這姑娘娘家有一點淵源,也還有些善心,便一路給了一口飯,帶著她逃難過來。”
黛玉聽得神色暗淡,一時也不說話。
她到底是富貴錦繡中養出來的嬌女兒,此等人間慘劇,總不會有人說給她知道,可這些日子時不時遇見,不免心情低落。
水友們:“……”
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出來有一陣子,黛玉身子骨還有些弱,方若華也不想她在外麵吹風時間太長,牽起她的手便回屋去。
“玉兒也幫我管了好長時間的家,論這算賬管家的本事,尋常管事都比不上我們玉兒精細,現如今,你爹爹托我幫忙照管的鋪麵租賃到了期,就在東大街上,地段很好,不如玉兒你和小姐妹們商量商量,看看想不想做個什麼生意來玩,隻當打發時間,到也不在意虧不虧,賺不賺,賺了你們小姐妹分,虧了我貼補上,就當給你們零花錢用。”
黛玉略微沉吟,就點了頭。
她其實本不是完全不知民間疾苦,最近在外祖母家暫居,看著賈家上上下下一乾主子都奢靡得緊,雖說不好對外祖母家的規矩指三道四,心中也時時有所不安。
如此靡費,便是有萬貫家資,如何又能受的住這等燒法?
早些日子還聽說賈家好些下人的工錢,總有遲發的時候,顯然如今已經有些緊張。
黛玉自己還好,她來京時,爹爹給她準備的銀錢足夠使喚,哪怕她手頭散漫,也花用不儘。
但以賈家下人們的習氣,尋常主子要個茶水點心,都得多給賞錢,否則便推三阻四,家中也就寶玉無人敢怠慢,有什麼好的都先緊著他,諸姐妹們,手頭都免不了略有些拮據。
若是經營個鋪子,做點生意,賺些銀錢,也能給姐妹們傍身。
方若華見黛玉問起生意經,考慮得頗為全麵細致,不禁一笑。
以往她看過幾本旁人寫的紅樓同人,多是說黛玉不通世故,不注重錢財,但現在她與有血有肉的黛玉小姑娘相處久了,卻發現這孩子確實不特彆愛財,但並非不知道人在世間,沒銀錢不好生存的道理。
她自幼被充作男孩兒教養,雖則年紀尚幼,其實於經濟民生,也有些見地。
黛玉如今行動力就強得很,考慮妥當,便下帖子邀請三春姐妹過來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