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章 孝心(2 / 2)

他很輕易地就把老太太抱起來,手一下子就輕了,隻覺得掌心裡接觸的全是骨頭。

戒煙二十年的徒弦,忽然想抽一根煙。

徒娥猛地睜開眼,眼珠略有些渾濁,可仔細看,又黑得嚇人。徒弦連忙低下頭,安撫地笑了笑,小心把姐姐放在床上。

“小弦怎麼你還在?趕緊去上班,讓我家那小禍害趕緊給我回來,跟你說過多少次,彆慣著那丫頭,小妮子就是被你和她爸給慣壞了,我和她爸就她這麼一個姑娘,就指望她呢,她到好,大學畢業不說回來幫潮生和小絮的忙,還想著出國,小臭丫頭真去了美國,我和她爸還撈得著人麼?”

徒娥氣鼓鼓地瞪著窗外,“壞丫頭,臭丫頭,倔成這樣,媽病得這麼厲害,竟然還不來看我,給她打電話,就說她再不來,我明天就進火葬場。”

徒弦手臂一哆嗦,背脊冷得厲害,拚儘全力才抑製住身體的顫抖。

他一直不肯想,現在卻不得不接受一個現實,他的姐姐快要死了。

徒弦從來沒有過現在這樣的感覺,恐懼,悲傷,絕望,不知所措。

以前無論有什麼樣的危險,麻煩,磨難,都是姐姐為他承擔,從來沒讓他作過難。

小時候爺爺抱著他老一套祖上傳下來的東西,逼著自己練雜技,做雜技演員,連讀書的時間都要擠占,是姐姐站出來護著他,不惜和爺爺吵,和爸媽吵,愣是氣得爺爺把他們姐弟趕出家門都沒妥協,反而是老人家最後受不住,終究心疼孩子,還是讓徒弦上學讀書去。

為他做這麼多,他知道姐姐心裡也難受,姐姐從小是在爺爺的臂彎裡長大,祖孫兩個感情好得很,後來就因為他不肯從事那一行,姐姐拜入彩門學藝,為了爺爺,沒讓家裡的傳承斷絕。

幾十年的人生裡,發生過那麼多事,遇見過那麼多危險和麻煩,徒弦從來沒有絕望,因為姐姐是他的大英雄,在他心裡,姐姐無所不能。

徒弦忍不住想落淚。

他的英雄命怎麼這麼苦,當年和人鬥技發生意外,姐姐重傷,從此身體就不好了,甚至一度絕了當母親的念想。

媛媛的出生是個奇跡。

那孩子就是個小天使,能撫平人的一切煩惱,是他姐的命。

他猛地低下頭,怕姐姐看他的眼淚,一時說不出話。

對門病房的辛阿姨正舉著輸液瓶子遛彎,聞言倚在門口輕輕笑起來:“老姐姐,彆生氣,彆生氣,孩子們也不容易,聽你說的,你們家閨女讀的是名牌大學,學習特彆好,有本事著呢,哎喲,那你還有什麼不知足,孩子隻要有能力,自己能生活的好,不讓當爸媽的操心,那就阿彌陀佛,至於他們去哪兒,要什麼緊呢。”

“媽,你又嫌棄我考不上大學啊。”

辛阿姨家的姑娘二十三四歲,年輕靚麗,手裡拎著一堆營養品,踢踢踏踏走過來翻了個白眼,“高中畢業,照樣管著那幫大學生,也沒少讓我親媽你享福。”

這姑娘眉眼鮮亮,神采飛揚。

徒娥看著她,愣愣地發呆,眼神漸漸渙散,好像有什麼巨大的,讓人恐懼的東西在心裡左突右竄,鼓脹得難受。

“是什麼呢?是什麼呢?”

徒弦心裡一緊,雙手抽筋一般僵住,連動都動不了。

“小弦,我那壞丫頭怎麼也不露麵?看看人家的閨女,對當媽的多好啊。”

徒娥麵上有點茫然無措,迷迷糊糊地看向徒弦。

“對了,我怎麼想不起來我們媛媛的手機號?我手機呢?”

她摸索著起身找手機。

徒弦嗓子被堵住似的,張了張嘴,竟是失語。他心裡害怕得厲害,隻覺得腿軟,一抬頭,看到他姐從枕頭底下翻出個手機,徒弦愣了愣,腦子裡嗡一聲炸開,撲過去就要搶。

他的手指還沒碰觸到,手機驟然響了。

徒娥也愣了下,不自覺接聽,還沒吭聲,裡麵就傳來特彆熟悉的聲音。

“媽,我都說了多少次,大冬天的彆往外跑,你從年輕的時候就好感冒,每回感冒十天半個月好不了,我給你買的燕窩你到是吃啊,往冰箱裡一塞就不管了,錢算個什麼東西,有你的身體要緊嗎?”

手機收聲效果不好,對方的話語又清脆又急促,一傳就傳出老遠。

徒娥臉上的神色先是茫然,隨即到好像一點點添了生氣,竟有些神采飛揚,“燕窩,就知道燕窩,燕子的吐沫又啥好吃的。”

“哎喲,我的土老太太,跟你說不明白,一會兒還得和我們教授談留學的事兒,給你整了不少保健品,快遞送過去了,記得吃。”

那邊手機啪一聲掛掉。

徒娥在病床上蹭一下坐起來,咬牙切齒:“她還想留學呢,沒門!”

徒弦慢吞吞坐下,從桌子上捏起一個蘋果,也不削皮,直愣愣地塞嘴裡啃了一口,味同嚼蠟。

沒一會兒,外麵真有快遞上門,送了一大堆營養品,但凡這幾年電視上做廣告,知名度高的那些名貴包裝,全送了來。

床頭,床尾堆積如山。

徒娥看得眼睛裡直冒火光,抓住床沿大為生氣:“這得多少錢,現在的孩子們怎麼這個樣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花錢花順手了,花習慣了,以後沒得花,看她難受不難受。”

“哎喲,就這個樣子還要留學,留學不花錢啊。”

徒弦把快遞上附著的便簽遞過去。

便簽是從英文本上撕下來的紙,正麵是寫的作業,上麵甚至帶著媛媛自己手寫的名字,背麵則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字。

媽,我留學有獎學金,高的很,學費不用你操心,該吃吃,該喝喝,錢賺來就是花的。

徒娥瞪了便簽半天,往兜裡一揣,猛地躺下,扯過被子把頭一蒙。

“哼,睡覺,睡覺,不生這閒氣,等我病好了,看怎麼收拾她!”

她說睡就睡,沒三分鐘就打起小呼嚕,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寧和。

徒弦僵著腿走出門,一出去就撲通一聲坐了個屁股蹲,半天才爬起來挪到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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