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越既然能成為天下之主,想來魄力總該是有一點的。
自己的一番慷慨陳詞又“大義凜然”到那個地步,總是有幾分分量的···再加上,身懷89憐惜值的王誠料想也定會儘力——所以儘管潛入禁宮之內的宮正司意味著極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就會麵臨著無法收場,但對於淳於越會不會來見她的這件事,集雲心裡還是很有把握的。
但······
淳於越來得還是比她想象得快了太多。
所以當王誠離開後的當天晚上,集雲被驚聲尖叫的127從昏睡中叫醒,看位到穿個著一身黑的男子抵足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明明是早有預料的淳於越的現身,也還是賺足了她的驚訝······
——試想,你於昏昏然之間乍然驚醒,腳邊上站著一個黑黢黢的人,居高臨下地瞅著你···最重要的是,要不是127一直在腦子裡響警報吵醒了集雲,他甚至不知道會在這兒站多久······
怎麼會有這麼詭異的現身方式啊?!
集雲以區區殘軀病體,愣是嚇得一個彈動,險些蹦了起來!
眼前行事詭異的男子見狀,卻是無聲地笑了笑。
笑得······極是好看。
——前世的集雲、在遇到憐惜值係統之前的集雲,因自知死就死在識人不清上頭,所以痛定思痛,深以為誡,闖過這麼多世界,最留心於觀察各色人馬,也便有了一二分心得。
人常說“相由心生”,實則不然。
——不是的,這世上有太多人習得了畫皮之術,比書裡寫得魑魅魍魎還要可怖,惡人可能忠厚相,紅粉之下藏骷髏。
集雲從不曾小瞧任何一個看似平庸無奇的人,也從不曾信任任何一個瞧著老實良善的人,更從來不曾被色相所惑。
如今的她看人,幾乎是以一種先天的直覺。
這是她的本事,靠血淚教訓,更靠勤勉鑽研。
眼前人穿一身黑色勁裝,外頭係著件黑色的繭綢披風,若非幾許月光灑落,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按說正是低調的打扮。可原本應該用來遮擋麵容的兜帽卻隻垂落在肩膀上···不知算散漫還是囂張······
眉目低垂仿若含憐,嘴角帶笑分明無情。生就萬裡挑一的好相貌,青竹美玉不能喻其質,本該是這暗無天日的牢獄中難得的一道風景,但,許是夜深人靜,這人出現得太過突然又靠得太過近的緣故,無端端竟令集雲心頭一寒······
再一轉念,那陣寒意卻仿佛是集雲的錯覺,不知何起何落。
昔年淳於兄妹入覲,齊帝見而讚歎,謂曰連璧,兄封侯爵,納妹為妃。而集雲,本是五皇子淳於越的親信宮人。正是因為齊帝臨事其意,將本該按照舊例被封做郡主的淳於菁收入了雲波詭譎的後宮,集雲這才被贈與了缺少心機、行事魯莽的榮妃,乃至今日。
——這本是王誠走後,集雲順著新從他處意外聞得的消息,使用對答案套出的信息。
可······
到底是聞名不如見麵啊······
幾乎是轉瞬間,集雲就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決定——舍去她原本打算的一切見到淳於越後,矯揉造作以博取舊主憐惜的小把戲,不敢再有半句廢話,忍著一身的痛爬了起來,恭順地低著頭,單刀直入道:“殿下,集雲鬥膽請人傳話,實在是隻有一句話,一定要麵陳殿下。”
一息、兩息。
······
這淳於越不知是聾子還是啞子,隻不說話。
探不得深淺···集雲心頭忐忑,更不敢稍有輕忽,頓時打疊起百倍的集中力,一動不敢動。
咬緊了牙關強忍著身體上的將到極限,才終於等來答複。
這樣的一個人,光是站在那裡就讓人心驚膽戰,誰知倒有副春風拂麵溫和清越的好嗓子,幾可惑人心智。一開口,說是答複其實牽強——淳於越並沒有接話,閒閒地自顧自道:“竟然隻有一句話?唉···枉費越一番功夫混進來,隻聽一句話,實在不夠本啊。”
說是遺憾,分明戲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