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憐惜值上限”這回事, 說起來,做過不少次任務的集雲,這一遭竟也是第一回聽說。
當然不是因為她沒不夠努力或能力有限, 才沒能觸發這一提示, 而是, “憐惜值”不是考試分數,按照常理來說, 它應該是沒有上限的。
因為它更像是一種累計值, 即時發生, 積蓄而成, 隻要在那一刻產生了憐意,那麼哪怕頃刻間反目成仇恨之入骨,已成既定事實的憐意生發卻是實打實的,已經轉化計入的憐惜值也是不會扣減的, 它無限累計。
但淳於越這個任務目標,卻偏偏特殊······
——從前集雲就已經發現了這一點了,淳於越他總是習慣性地、甚至無意識地壓抑自己的情感, 對於那些正常人都應該擁有的正常的情緒, 他也往往視為洪水猛獸, 如臨大敵,仿佛有點兒愛意有點兒憐惜就是輸了陣了似的, 就要一敗塗地萬劫不複了似的···這才讓集雲在他這裡,也頭一回聽說了“憐惜值上限”這回事兒。
至於······
那會子淳於越所說的——當初集雲身陷宮正司,他早在集雲設法說動王誠替自己傳信, 就已經在奔走布置,暗中營救集雲的話頭···集雲倒有八分是信了的。
要不然,也不能解釋為什麼自集雲在牢房中與淳於越一麵後, 事情會完結得那麼快、那麼順利了。當是早有布置才能說得通的,否則淳於越要真有這麼大的本事,也不至於逃回瀾國的這一件事就又要廢這麼大的勁兒了,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也是當時集雲不曾細思,內心裡還代阿雲姑姑怨恨過淳於越呢······
不過嘛——
信也好,不信也罷,真也好,假的也罷。
就像集雲說的,“救不救的,甚麼要緊”。
你沒救,集雲還是甘願為你而死,你救了,這條命也還是為你而送,有什麼要緊的呢。
她說完這句誅心的話以後,淳於越那頭又漲了3點憐惜值。
87,離上限隻差最後一哆嗦···隻可惜算算時間,淳於越此時已回到了瀾國,正在緊鑼密鼓地奪權,忙著殺父弑母排除異己呢,想來是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憶往昔”,想起遠在大齊因為他而正受折磨的集雲,再給貢獻幾點憐惜值的了。
何況他本就擅於壓迫自己。
集雲在他眼前的時候,尚且還能使手段逼一逼、勾一勾,現下卻是鞭長莫及,隻能是熬日子了。
······
等著、熬著,轉眼就是3個月過去。
惠禮在一個子夜隱秘潛進了大牢傳遞消息,昔日的五皇子殺儘了淳於氏,已是新王。
此時,包括淳於菁在內,除了早先得到消息掩住口鼻的集雲外,整座大牢裡的所有人,此時都已經被迷香藥倒了,睡得正香呢。
倒讓他們“兄妹”兩個在這惡劣的環境裡,也有個機會自在說會兒話。
惠禮很不講究地撩起錦袍席地而坐,感歎道:“這位還真有本事···從前竟是誰也沒看出來,白白地放任了。今日早朝時陛下大怒,滿朝文武罵了個遍,嗐,我瞧還是生自己的氣多些,放虎歸山,擱誰身上誰不齪氣呢?”
集雲不過笑笑,心裡想著,齊帝這時候就怒,馬上淳於越兵臨城下了,又如何呢?
那頭惠禮又道:“不過,也有好事兒——妹子的機會來了,陛下專門兒下了令,讓先停了用刑。”
集雲一愣,難得沒有反應過來,疑惑道:“公公的意思是?”
見她竟然不明白,惠禮一拍大腿,更直白地點撥道:“今時不同往日,五···瀾國的新王如今可有資格和我們的這位陛下談條件了!”
說著,朝隔壁的淳於菁努努嘴,繼續道:“這位···多半是沒戲,人家把兄弟姐妹能殺的殺、能關的關,隻怕是不會顧念手足之情的。但你不一樣啊!那一日我過府去,瞧得真真的,那淳於越對妹子分明是有情的,若是他肯舍些身外之物,不拘金銀寶物甚至城池?事到如今,反正陛下握著你也是沒用,焉能不還他嗎?正好也順一順我們陛下心裡的氣,皆大歡喜。”
這······
集雲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不由自嘲一笑。但也沒有多說這裡頭的關節,隻是道:“公公是為我思量,隻是這事兒怕是沒指望了。從前是從前,如今自然又是兩說,自古帝王薄幸,江山情重美人輕,何況我也不算是什麼美人,一個閒來打發打發時間的丫頭片子罷了,哪值什麼金銀城池呢?”
彆說從頭到尾,隻是一場兩個人都很清醒的戲——就算有真情,隻怕是也抵不過這如畫江山的誘惑。
君王若道能傾國,玉輦何由過馬嵬。
這也是史書上有的,由古至今皆如是。
惠禮一聽,麵上也露出了訕訕來了。他身在這個位置,早已看慣了癡兒怨女,焉能不懂這個道理?不過是想給集雲一個希望,才說這讓人心虛的話安慰安慰她罷了。
誰知她反而看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