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也沒忘了遣人去王爾的院子問問,看她還缺什麼短什麼不曾。
集雲見了好奇,這丫頭護短得緊,你的我的分得極清楚,自己人和外人也是常掛在嘴邊,對王爾這個隔府的四娘子又素來是頗有微詞的,怎麼今日這樣熱心起來了?
一回頭對上了自家小娘子疑惑的眼神,靜姝立刻得意了起來,湊過來壓低了聲音偷偷地道:“去探一探四娘子明日穿什麼,可不能讓她把風頭占了去。”
集雲看她鬼鬼祟祟的樣子,立刻覺得可笑起來,眼睛一瞪,道:“就憑她?你把我這衣箱子搬過去緊著她挑,看她能打扮出什麼花兒來,能蓋過我的風頭?”
這是實話。
王珂就像是一朵帶刺兒的玫瑰,雖然紮手,但實在美麗。
如今十五歲的年紀,離儘態極妍還有一段差距,但正是這種帶著青澀的嫵媚和風情,既矛盾又和諧,才格外打動人。
而王爾,至多不過清秀而已,她的眉眼極淡,五官的距離也有些分散,橫看豎看,都和美麗動人沒什麼關係,頂多可以稱得上是風流窈窕。
可是靜姝聽到集雲這麼說,卻露出了些許的為難,旋即,怕集雲不高興,連忙找補道:“是是,四娘子論容貌,自然無法與您相比···但誰讓外頭的那些所謂的名流文士們,無聊透頂,竟連小娘子們的容貌也要點評——似四娘子那樣清淡出塵的長相,才是受人吹捧的,您這樣的,就難免有些······”
集雲替她補全了她沒敢說出口的話,“豔俗?”
靜姝嚇了一大跳,連忙道:“當然不是啦!誰敢說這樣說您?還想不想在建康混了?”
雖說反駁了去,但光看她躲閃的表情,也知道究竟是什麼情況了。
集雲付之一笑,“我還當是什麼呢,這還不簡單嗎?也彆什麼淺黃魏紫的了,我可有什麼素色的衣裙?”
靜姝本想阻攔,王珂長相張揚,並不適合素色寡淡的打扮,隻會顯得不倫不類的,可見小娘子難得這麼興致高昂,讓她也不忍心掃興了。
集雲且在美人靠上舒舒服服地歪著,幾個年輕貌美的女使來來往往,鶯聲燕語間,把她那些珍藏的衣裙依次拿出來,搭在身上展示給她看——彆提多享受了。
最後擇定了一件煙粉色的交領直裾,和搭配的灰色薄紗罩衣,光是搭在那檀木架子上,遠遠看去,就像一團煙霧一樣,彆提多好看了。
正巧,她這邊剛選定,派出去的那個侍女也從王爾處回來了,站在廊下與靜姝嘀咕了兩句,靜姝就進來回話,“娘子,打聽到了,四娘子欲著綠衫,搭配墨色寶相花紋樣的襇裙——哼,自從上回被陳家三郎隨口讚了一句‘一襲綠裙,在滿園濃桃豔李中脫穎而出’,四娘子就認準了綠色了。”
她是一旦看王爾不順眼,人家王爾乾什麼她都能挑出刺來···集雲隻覺得好笑,寬慰她道:“好了好了,這不是正好嗎?紅花總要綠葉配,四姐願意犧牲自己襯托我,我該謝她呢。”
靜姝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顯然對此並不樂觀,一臉的“您高興就好”,曲膝退下去了。
等到第二日該去謝家彆業赴宴的時候,靜姝也還是憂心忡忡的,在集雲的要求下,給她梳了一個堆疊得極高的發髻,綠鬢如雲,而隻用一個通透的玉櫛固定。
靜姝用梳子沾了刨花水替集雲抿著後腦勺的碎發——等她再一抬頭,對上鏡子裡的集雲,卻一下子愣住了。
黃澄澄的銅鏡裡的女郎,明明還是王珂,卻又好像不是王珂了,不是那個以往的王珂。
鏡中女子的神情莊重矜持,她的眉眼像是那高山之巔的一抹霜雪,凜然不可侵犯,她的美貌,卻似是那霜雪之下的一朵冰清玉潔的雪蓮花,清灩絕俗。
靜姝都看傻了!
那鏡子裡的美人卻眼波流轉間,極生動鮮活地瞪了她一眼,顧自站起身來,道:“發什麼傻,還不走麼?可彆去遲了,外祖父前失了禮數。”
靜姝連忙跌跌撞撞地跟上···好的,這一開口,還是我家女郎······
而等到一推開門,靜姝就舒服了。
——因為,那站在院子裡候著的蕭九郎一抬眼,就被震住了···瞧著,比她方才的樣子還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