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事情往回倒一倒, 那一日,平答應蓄謀找茬兒,給了集雲一巴掌。集雲借題發揮, 回來以後便向寇綺容獻策, 這才有的裝病請太醫、開藥方,傳言說“葉答應”又是嚇暈了又是臉上可能會留疤的一大堆子事。
當時寇綺容為了把事情鬨大讓膽敢無視集雲背後的自己、膽敢出手挑釁的平答應吃不了兜著走, 閉著眼睛在胡說八道···一會兒說她需要定神靜心,一會兒又說她臉上被指甲劃破了有留疤的風險——然後,還說了一句話。
就是這一句要命,她說, “葉氏的身子本來就照旁人弱一些”。
集雲當時本來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聽寇嬪娘娘飆演技,結果聽到這句話,心裡立刻就是一沉。
那個經驗不足的小陳太醫果然也因為這句話有了些許的怔愣,集雲雖然當時被帳幔阻隔,未曾確見,但想必他的神色間也難免是露出了些許端倪的。
兩個人之間已經有了越來越多的分歧,隨著集雲步步高升, 和自己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小, 寇綺容的感受肯定也會發生改變, 不再會是一開始的心態,永遠不變。而這分歧,也一定會越來越大,就像這次芙蓉的事情一樣, 芙蓉雖小, 這背後的寓意,卻是在這兩個人之間,集雲這一回是占了上風的, 是得到了皇上隱約的偏向的。
這才是真正讓寇綺容憤怒甚至失態,真正讓她在意的。
儘管後來懿軒給了她解釋,他這樣做,並不全是為了葉集雲,可那無形卻生疼的打在寇綺容臉上的巴掌,卻不會因為他的幾句解釋就消失。
寇綺容之所以時至今日還願意維係她們兩個之間的聯盟,之所以還沒有跟她撕破臉,不是在顧忌什麼也更不是什麼感情因素,不過是因為集雲還有用。
而她之所以敢用她,平日裡,也甚少會去猜疑集雲,有一個最基本的前提——齊太醫曾經斷言,集雲因為體質、虧損太過,所以此生都難有自己的孩子。
葉集雲的短板已經太多了,她低微的出身,她身上所背負的自己給予的恩情,如今還得罪了承乾宮,和站在承乾宮貴妃背後的太後——以後,有寇綺容推著她,她還會得罪更多的人,會一枝獨秀,為她吸引眾人的火力,成為眾矢之的。
再加上難以有孕,簡直讓寇綺容想猜忌她都難。
為什麼貴妃明明原本還氣得想要直接申斥她把她踩死在腳底,今早卻換了一副態度對她視而不見,甚至默許她給平答應難堪?不就是因為此事過後,懿軒親口承諾,會把平答應的孩子讓貴妃撫養嗎?
為什麼就隻是一個不能有孕的事情,就讓寇綺容連番地增長憐惜值,甚至現在兩個人還針尖對麥芒有著矛盾呢,都給榨出來了5點?
不就是因為,對於後宮的女人們來說,子嗣,就是立身之本,就是重中之重嗎?
集雲心裡已經有了數了,她向綠玉求證道:“芙卉的原話是怎麼說的?你仔細回憶一遍,複述給我聽,儘量不要漏過任何細節。”
綠玉這才知道那幾句看似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裡竟然有玄機!
他不敢耽擱,連忙捂著腦袋、慎而又慎地回憶了一番,這才一字一句地道:“芙卉姑姑說,‘你們兩個這又是到哪裡去了?我記著有一句話要問你的,偏偏娘娘有吩咐,令我去了一趟太醫院,結果跑完這一圈回來就給忘了···那個陳光遠陳太醫你還記不記得,就是上回請來給常在問診的那一個?他倒是個有本事的,除了千金科不太擅長,彆的上頭不比那些老太醫們差,就連娘娘也對他很是信任,專門讓我跑這一趟的,你讓常在隻管放心,開的那個藥也隻管吃著就是了。好了,不跟你說了,我還要去想娘娘複命呢,這下子娘娘也就不惦記著了、生氣也有限了’······”
說完後又回想了一番,確定沒有什麼遺漏的了,綠玉才自行點了點頭,道:“就說了這麼多了”,她疑惑地道,“主子,你說芙卉姑姑這是什麼意思啊,那藥用不用吃,她難道不知道嗎?那不是當時開來裝模作勢的嘛,本來就是個幌子,這會子為什麼又巴巴地囑咐主子讓你吃那藥呢?又說有話要問奴婢,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倒是把奴婢給繞得暈了。還有什麼放心不放心、生氣不生氣的···奴婢看呐,多半是那個芙蓉一被挪出去,芙卉姑姑一個人要做兩個人的事情,給忙糊塗了吧?”
這就對了,集雲勾了勾唇角,道:“她不是忙糊塗了,她是太聰明了——原來如此,幸好我提前了一步,讓你去和陳太醫打了招呼。”
——那天陳太醫給集雲問完診,集雲一回到自己的地盤,立刻就命綠玉拿上了二百兩自己壓箱底的錢,避著人去太醫院又找了一趟陳光遠。
如此重金之下,就隻有一個請求:倘若有人來問,請陳太醫告訴對方,“葉常在身子虧損嚴重,極難有孕”,說得越嚇人越絕對便越好。
隻不過,那涉世未深的陳光遠因為直麵了集雲的美貌而心動,對集雲的請求滿口答應,對那二百兩銀子卻是拒不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