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1 / 2)

一上班, 王秘書便開始忙碌。

之前說是調動的那次,實際是升職。

林深處雖然是以遊戲公司發家,但這幾年來業務拓展得很快,而最先跟著諸鬱深的一批人,隻要是能力得當,品行合適的,大多得到了升職的機會,王秘書也是如此。

隻是他調動過去還沒多久,工作還沒完全捋順,就又被調了回來。

現在他手頭同時承擔兩份工作,也比較忙碌,對此王秘書沒什麼意見, 畢竟工資到手是實打實的,再說, 無論是做秘書還是去帶一項新的業務,對他來說都可以接受。

隻是……

還是很奇怪,王秘書整理著要送進去的文件,有些迷惑,直到今天他還是沒想明白,怎麼忽然溫曉芙就被調走了?

王秘書回來後檢查過他不在期間溫曉芙的工作日誌, 能看得出溫曉芙工作有些粗糙青澀, 和他遠遠不能比, 可是也應當沒有犯過什麼大錯。

他自認為還算是了解諸總, 諸總的原則性很強, 他幾乎不會將個人情緒摻雜於工作之中,就像個遵守定式的機器人。

甚至一度公司有人在私下傳,就算有人被諸鬱深抓到偷偷罵他,還罵得很難聽,但隻要能好好地完成手頭的工作,不對公司造成影響,那諸總恐怕都不會做出任何決定。

在沒有瞧見溫曉芙明確犯了什麼錯誤的情況下,王秘書忍不住開始揣測起她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讓諸總覺得無法忍受。

能讓機器人“活”起來的行為,想必應該是惡劣到了極點吧?

不過最近讓人想不明白的事情確實挺多,就像和那位金總終止合作的決定一樣,王秘書目前為止,還想不出個所以然。

王秘書進了辦公室,果不其然,看到的是正在處理手頭工作的諸總,工作狂總是能做到24小時工作的。

他把文件放下,正要報今天的日程,眼神就微不可查地在桌上的紙條處一愣。

黃色的便利貼上,寫著的是“溫曉芙”三個字,王秘書認得,這是諸鬱深的筆跡。

隻是……諸總為什麼會寫溫秘書的名字?他不能否認,一瞬間腦海裡飄過了很多想法。

諸鬱深正準備拿文件,也注意到了那張便利貼:“王秘書。”

“在。”

“溫曉芙,現在被調動到什麼位置?”雖然這問題很快就無關緊要,可想起那天林濛難得疑惑他卻沒能好好回答的事情,他還是問了問。

諸總這是在關心溫曉芙?

王秘書的下意識低垂著眼,看著地麵,心底的情緒也跟著變得奇妙。

他當年在公司任職的時候,諸太太就在了,這些年來一直潔身自好的諸總難道是……?

“王秘書?”諸鬱深見王秘書半天沒回答,又喊了一聲。

王秘書連忙說話:“我剛剛在回憶,畢竟溫曉芙調走之後,我也沒有特彆關注。她現在是在樓下分部的一個遊戲工作室裡做行政。”

王秘書的心裡已經演繹出了一場大戲。

要是諸總……他也不能瞞著太太吧?可說出去,是不是又顯得不太有職業道德,但不說,他心裡對太太屬實過意不去。

在他正在內心大戰,找不出答案的時候,諸鬱深點了點頭道:“你去和人事說一下,溫曉芙不太適合在集團工作,按照正常的解約手續走,該給付的賠償金按法定的給,讓她儘快把離職手續辦了。”

王秘書正猜測著諸總不會是要把“小情人”調到什麼輕鬆又高薪的崗位,卻忽然聽到了他說的話。

“……啊?”

諸鬱深以為王秘書沒聽清楚:“給她辦離職手續。”

這種忽然打臉的感覺,讓王秘書不太好意思了,看來是他誤會了諸總。

不過……

“不過諸總,為什麼呢?”王秘書脫口而出,倒不是他逾越,隻是集團有集團的規章製度,就算是糊弄人的理由,那一般也得編一個。

“在崗位期間,不能完成崗位工作,我個人認為她的能力不夠勝任集團工作。”諸鬱深想了想,又道,“如果她介意是被開除,也可以讓她按辭職手續辦理,解約金照常。”

在這件事上,他心虛又堅定。

心虛的是,嚴格來說,如果按照規章製度,目前溫曉芙是沒有必須要被開除的原因。

堅定的是,他不希望一個會讓林濛“在意”的人,繼續存在在公司裡。

“好。”王秘書愣愣地點頭,這回更想不明白了。

這位溫秘書到底是什麼神人?能讓諸總違背一直以來堅持的原則,在沒有一個明確理由的情況下,先是調動,再是開除?

不過到了這份上,剛剛他心裡生出的那點旖旎猜測已經蕩然無存了。

還好,他們老板沒犯什麼不該犯的錯誤。

王秘書記下這件事情,正打算開口彙報工作,卻聽見諸鬱深忽然開口。

“對了,王秘書,你是不是結婚了?”

這問題問的,王秘書無言以對,他都結婚了四年了,當初婚禮諸總不還去坐了坐嗎?

“四年了。”

諸鬱深若有所思,忽然問:“你說……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他和他妻子之前感情一直。”說到這他頓住了,畢竟現在想來,好像也不存在感情一直很不錯的情況。

“他和妻子的感情,好像忽然出現了些問題,他很希望和妻子說清楚為什麼,然後回到從前,但是……但是他的妻子似乎不太想說,隻想分開,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說到這,諸鬱深的神情悵惘,如果林濛還想和他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那反而他不會那麼恐慌了。

正是那種連說都已經倦了,隻想要乾淨利落地割斷關係的態度,才讓他覺得惶恐。

王秘書覺得自己簡直是在什麼公開處刑現場。

神特麼我有一個朋友,說這句話的諸總不如拿個鏡子照照自己現在的表情呢?

不過,太太和諸總什麼時候感情發生問題了?他怎麼不知道?

王秘書也是這才想起來不對勁的地方,是了,這段時間他雖然照常買禮物送回家裡,但每回都是管家接收的,太太已經很久不見了。

之前他還想著的是,太太現在事業如火如荼,可能是人很忙,可現在想來,這怕是……

“我想,應當是諸總您這位朋友,做了很多傷害自己太太心的事情才會搞成這樣的吧?”

傷心……諸鬱深沉默了好一會,“什麼事會傷心呢?”

“那可多了,比如說話傷人、在外出軌、聚少離多、不能理解對方……”王秘書隨口數著。

諸鬱深回憶著這些,試圖和自己做個連線題。

說話傷人?他是說過林濛的事業沒有必要。聚少離多……他們這些年好像就沒怎麼聚過。

他一個個數,發現自己好像隻有在外出軌那一條不占了。

“那要怎麼辦呢?”他聲音低沉。

王秘書這回到啞了,他做什麼感情指導專家呢?前幾天他惹自己老婆生氣,就差沒跪在搓衣板上求原諒了。

王秘書遲疑道:“也許,道歉?哄一哄?搞清楚問題出在哪,試著挽回?諸總,這方麵,我也不太了解,可能幫不了你的那個朋友了。”

二人相對無言,又過了一會,諸鬱深也暫時擱置這個,開始和王秘書切入正題,準備先把工作的事情談妥。

王秘書走到門邊正要出去,卻被諸鬱深叫住。

“這幾個人,你通知他們上來一趟,我打算開一個新項目。”諸鬱深大筆一揮,在紙上寫下幾個員工的名字。

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一定會有辦法。

……

西山的太陽很曬,工作人員每個人頭上都帶著能幾乎把人都罩住的草帽,試圖和強烈的紫外線說再見。

在這拍戲期間,眾人頗有點回到鄉村生活,過起了農家樂的感覺。

林濛此刻正坐在樸穹燦旁邊的椅子上,現在場內正在拍的是《西山》裡最為核心的核心劇情。

洪流正在旁邊走來走去,醞釀著情緒,他很早就開始演戲,演技也被圈裡不少人誇獎過。

可在《西山上的少年和少女》應該是在他還算得上豐富的履曆上,拍得最為艱難的一部了,而且是越往後拍,他遇到的難關越多。

少年阿醜,是整部電影的核心人物——這也和當地的環境有關,當地閉塞,重男輕女的情況嚴重,事實上少女阿年如果不是遇到阿醜,她也許就和這西山上的所有人一樣,過著重複的生活。

演技無論是方法派還是體驗派,都需要對角色的理解。

而洪流現在遇到的問題就是,他理解不了角色。

對於洪流而言,阿醜這個角色,實在是太遙遠了,無論是經濟條件、階級、思維,都相差太遠太遠。

樸穹燦給洪流講過很多次戲,甚至親身示教,可無論怎麼費儘努力,這感覺就是不對,這兩天樸穹燦和洪流兩個,幾乎都要到崩潰邊緣了。

“林總……”樸穹燦抓著頭發,感覺很愧疚,他已經耽擱了好幾天的拍攝日程。

按照這個進度下去,沒準等綜藝和紀錄片都完工,他的電影才強強拍攝結束。

“沒事。”林濛安撫地拍了拍樸穹燦,她的心態倒是很好。

拍戲哪有順風順水的?而且這部劇的角色,確實對於演員來說是個難關。

事實上反而越是想象中的角色,越是好拍。

比如之前拍《登仙路》時,朱旭芳導演要的隻有“感覺”,仙有仙氣、魔有魔氣、人類有不屈服於天地之氣,整體的感覺表現出來了,基本就差不離。

畢竟觀眾對於這種現實並不存在的角色,也是隻有著一個非常大概的理解和想法的。

而像是《山後有山》這種生活劇,或是這次拍攝的這部《西山》,當演員扮演的是實際中可能存在的角色時,更多的人,就會以評估的眼神去看。

一旦拍得和他們想的不一樣,或者是和劇本裡的角色產生違和感、偏差感,得,就完了。

“你說,洪流什麼時候能開竅?”樸穹燦也是心急,這部戲文戲多,一旦主演無法進入狀態,那對於這部電影就是毀滅性打擊。

可他也沒有其他選擇了,當時的試鏡錄像他都看過了,選人可不單看人氣,洪流已經算裡頭演戲經驗最豐富的的了。

遠遠地洪流伸出手做了個示意,他剛剛申請了休息五分鐘,現在已經調整完畢。

樸穹燦點點頭,示意開始,劇組人員又一齊投入了運作。

隔著監視屏,林濛看著洪流的表現。

拍攝的這段,是青年時期的阿醜,剛上高中不久,比他更大了一歲的阿年才讀高二,被家裡的長輩逼著輟學不念了。

九年義務教育,還讓阿年多讀了兩年,這在村子裡的人看來,已經是仁至義儘了,再讓她往上讀,那就是傻缺中的傻缺了,畢竟在西山這,多讀書除了多花錢以外沒什麼用處。

阿醜不甘心,扯著阿年去問,他並不服氣這種做法,讀書都花不了多少錢,為什麼說放棄就放棄,而後就是一場爭論。

“叔,你讓阿年讀書,她讀書了以後去大城市工作,就能多賺錢了!”

躺在躺椅上曬著太陽的老叔忽然笑了,露出一口白牙:“賺什麼錢?”

“賺很多很多的錢,起大房子,吃好吃的,過好日子!”

老叔看過去,眼神像是在看個傻子:“要這些做什麼?我們現在不好嗎?你怎麼不去問問,那麼多人出去了都賺不了錢。”

阿醜怎麼勸,老叔都沒有半點動搖的意思,他最後慢悠悠地翻了個身:“我們現在過得多好?政府養著我們哩!”

好在哪?阿醜想不明白,在這每天種田種菜——還不是辛苦的那種,每個人都估量得精確,隻種出自己的口糧分量,然後剩餘的漫長時間,就在著打牌、聊天,永遠也不知道奮鬥是什麼。

對於阿醜這樣,一門心思想著以後要多賺錢,要改變現在的生活,想要過好日子的,反而成了村裡的異類。

“新時代咯,國家不會讓我們餓死的,外麵的世界有什麼好?我們這樣多好?”

他們已經習慣了不勞而獲,哪怕是要出去正正經經地上一個月班能多賺個一兩千,對於他們來說,也是打死都不願意做的。

阿年麵對著父親的頑固,鬆開了阿醜的手,她看了家一眼,又看了阿醜一眼:“算了吧。”

這句算了,擊垮了阿醜的堅持,在西山裡,他真正的同伴隻有阿年一個,村落裡沒有人覺得他在做的是正確的事情,每一個人都當他是個傻子。

而現在洪流要拍攝的,就是阿醜從房中跑出,到懸崖邊的一段。

這段劇本樸穹燦在林濛的建議下,改了足足的五次。

按照被否定掉的悲劇版劇本裡,阿醜會在這個人生的轉折點放棄,開始沉淪自己,成為了所謂合大流的西山人。

而在現在的版本裡,阿醜在這場戲裡,會展現內心的掙紮和痛苦。

監視器裡洪流開始動了。

他衝了進來,更遠之處是山崖,愣愣地看著遠方,阿醜的眼淚忽然掉出來了,一滴一滴地砸了下來。

他哭得彎曲了身體,蹲下來手緊緊地抓住了地上的草,手抓進土裡,用力地扯出,然後將這一把土揮灑到遠方。

“卡——”樸穹燦又喊卡了,他一頭的雞窩亂發,幾乎要被他抓掉了,“還是不對。”

洪流的助理送上了水,他正在喝水緩著呼吸,臉上的神情有愧疚,他很小就跟著父親,也看過很多真正的名演員拍戲,他知道問題不出在任何人,出在他自己身上。

可是他真的想不明白。

他試著去理解,試著去思索阿醜從小到大的生長經曆,可是這個人物,實在太矛盾了。

“林總,我……”樸穹燦一直在思考解決問題的辦法,可實在想不出。

不是他戲講得不夠細,也不是洪流沒有天賦,隻是……阿醜這個角色,太複雜了,他蘊含的東西,他生長的環境,都是未曾體驗過的人難以想象的。

林濛這幾天也一直在跟著思索,她的眼神在樸穹燦和洪流之間打轉:“我想到了。”

“想到什麼?”樸穹燦有些驚喜地站了起來,迫切地看向林濛。

人在找不到辦法的時候,總希望能有人拉他一把,從泥潭裡出來,而林總,總是這個拉人出泥潭的人。

“需要一個禮拜。”林濛沉吟,“劇組休息一個禮拜,或者先拍彆的戲份,分一組人,把洪流交給我。”

“好。”樸穹燦的眼底隻有信任,他相信林總絕對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什麼懷疑?永遠都不會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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