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瑜要讓這位古代皇族見識一下什麼叫現代病患的執著。
他以澤國戶部侍郎的名義,臨時申請了一條船,追著呂瑛出航的方向前進。
呂瑛出海用司南的時候不多,他自己就是最好的指南針,如同候鳥一般永遠知道自己該去什麼地方,普通人走他去的海域和航線,其實是極有可能在海上迷航,從此葬身大海的。
但秋瑜心中篤定一件事,那就是身處呂瑛庇護的海域,自己絕不會有生命危險。
大海蒼藍
隨著船隻的前進,路上的海獸變得多了起來。
船長過來報告:“秋侍郎,前方出現海獸群。”
秋瑜提起一桶柔魚,往海裡一拋,就有一條黑白鯨躍出海麵,無比嫻熟地叼住柔魚。
“一看這嘬柔魚的架勢,就知道是老熟鯨了。”秋瑜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已經離呂瑛不遠。
因為在遙遠的青空之上,哈斯特鷹正伴隨著另一支與眾不同的“鳥”一起飛翔。
在氣象之子這個天賦上隱隱有超越呂荷跡象的呂瑛經過多次練習,終於也掌握了在古時飛翔的能力。
受限於工具,呂瑛無法飛得更高,但在這個時代也是獨一份,何況有了哈斯特鷹伴飛,下方又是溫柔包裹一切生命的海洋,呂瑛的安全性並不算差。
名為大藍的藍鯨噴出一道高高的水柱,展現著她的存在感。
呂瑛乘著氣流飛著,不經意間低頭,就看到一艘小貨船在靠近,他眉頭一皺,驅使著大風箏開始降落,隨著靠近海麵,呂瑛就看到那貨船上的人居然開始往自己的船上跳。
他雙手一鬆,整個人順著氣流,運轉輕功,接著哈斯特鷹掠過,扯著他的衣領帶了一下,呂瑛便跳到甲板上,對秋瑜說。
“你跳我幫呢。”
跳幫是海戰中常見的一種戰術,指的是兩艘船靠近時,一方船員通過各種方式跳到對麵的船上和人打近戰。
秋瑜通過跳板抵達九幽號,對呂瑛道:“你不曉得瞞著我什麼事,躲了我這麼久,都學會飛大風箏了還不帶我一起玩,我跳你幫怎麼了?”
“你再這麼躲著我,瞞著我,我下次帶一群人來跳你的幫,幫助有夢想的年輕人達成跳幫九幽號的海洋第一成就!”
對於海盜王世家的傳人來說,即使呂家已經升級成皇室,他們依然是將被跳幫視作恥辱的,從來隻有他們跳彆家船的幫,鑿沉彆家的船底,哪有倒過來的理!
想起自己這陣的鬱悶和對母親的不舍,以及對秋瑜微妙的愧疚,呂瑛可是憋得狠了才出海來通過海洋與天空療愈自己,秋瑜卻還不識趣的追過來。
呂瑛本就脾氣大,被秋瑜這麼一激,立刻毫不客氣地撲過去,仗著自己先天之境的速度一把扯住秋瑜的領子,另一隻手點著他的喉嚨。
“我不想說什麼便不說,不想見你就不見,你憑什麼來找我!”
“憑什麼?”秋瑜氣極反笑,反手抓住呂瑛壓著自己的手,“就憑你對著我擺出了威脅的姿態,可你卻不敢真的動手。”
秋瑜一扯,呂瑛修剪的圓潤的指甲便刺進他的皮膚,帶出一點血絲,呂瑛眼力好,看到這一絲紅便要抽手,卻抵不過秋瑜的力氣,兩人僵持在原地,呂瑛和秋瑜擰著,像個鬨彆扭的小孩,麵上惱怒又焦急。
秋瑜俯身,認真問道:“瑛瑛,呂瑛,秦湛瑛,你到底在為什麼心煩難過,為何不能告訴我?”
“你明明知道,隻要你說出來,不管是什麼令你苦惱,我都會為你消滅這份苦惱的源頭,我是你的友人也是你最忠誠的臣子,我為你經商,也願意為你披甲征戰。”
“若我說出來,你當真能令我順心順意麼?秋瑜,你彆把自己看得太厲害了!”呂瑛終於掙開手,如同貓一樣流出秋瑜的懷抱,後退了好幾米,倔強又委屈地望著他。
秋瑜歎了口氣,蹲下,仰頭看小人家:“你不說,怎麼知道我解決不了?”
呂瑛:“即使我說出來以後,你可能會怪我?”
秋瑜:“我怪你什麼?我所有產業都給了你股份,我給你做侍郎,我八歲就為了你殺了第一個人,為了你我什麼都做了,我心甘情願地遵循你的理念前行至今,我能因為什麼怪你?”
秋瑜說的是真心話,他上輩子可是大大的良民,這輩子被古代封建社會壓抑得想跳湖時,都沒想過要奪走誰的性命。
可是陪呂瑛第一次環瓊崖島遊曆的時候,為了呂瑛,他的確是什麼都做了,且心甘情願,因為他明白,比起對這個人間適應不良的自己,土生土長且能登上史書的呂瑛或許才更清楚如何改變世界。
於是他選擇將這一世的人生的方向都交給這個孩子,呂瑛往哪走他就跟著,雖然這麼做其實也很自私,因為是他擅自交托人生,甚至沒和呂瑛說一聲,可他們雙方對此是有默契的。
他以為他應該是呂瑛最信任的人,所以在發現呂瑛或許瞞著和自己相關的大事後,秋瑜立刻追過來。
人長了嘴就是為了吃飯和溝通,不管有什麼問題,他們得說清楚。
而在聽到秋瑜的話後,呂瑛睜大了清淩淩的眸子,他眼睛本就大,如今睜大,眼裡還帶著水光,一時映著即將落入海中的夕日,便像是另一片海。
“你想知道我瞞了什麼……”呂瑛喃喃。
他彆開臉,不說話,就那麼沉默了許久,秋瑜也耐心地等著。
直到呂瑛下定決心,再次朝秋瑜撲來。
這一次秋瑜沒有反抗,而是任由自己被呂瑛撲入海中。
他們一同墜入落日熔金的湛藍大海,在一片金藍之中,呂瑛仰頭,像是呼喚什麼,但他發出的聲音卻似乎超出了人類的聽覺範圍。
秋瑜被呂瑛帶著遊離九幽,呂瑛的遊速很快,便像是沒有魚尾的小人魚,過了大約五十米,名為大藍的巨鯨便過來,主動沉到他們下方,讓他們接觸到自己的脊背。
接著他們便被大藍托出水麵,在海風之中,呂瑛將一縷粘在麵上的頭發撥到身後。
這浸了水後便美若海妖的少年抬起頭,神色清幽,聲音在風中飄渺破碎。
“好吧,既然你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
呂瑛柔軟而慵懶地坐在藍鯨背上,他的儀態好,即使如此隨意,一舉一動依然美不勝收,秋瑜隨他坐好。
在一起一伏的海波間,他聽到了呂瑛藏了許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