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發展了好幾百年, 如今已經進入了一個相對成熟的狀態,而南禹的科舉製度又與前朝不同。
前朝是這樣的,秋闈是各省舉辦鄉試, 考出來的是舉人, 春闈則是全國舉人到京城考會試,考出來的是貢士, 貢士入殿試接受皇帝考校。
結束了殿試,前三名入一甲, 二甲進士,三甲同進士, 像小胖子唐過, 他就覺得自己能入三甲已算不錯了。
南禹反過來,他們春闈考舉人, 秋闈考貢士, 其他的與前朝差彆不大。
考場條件極差,考生住的那小小板房冬冷夏熱, 逼仄狹窄,隻適合一米六五以下的男子。
秦湛瑛的考房是最偏的,除了對麵就沒人了,他想, 這一看就知道是秦家宗室無一人來住過這破板房,恐怕連來這裡看一眼都沒有。
他娘和他說過, 秦家男子的身高都還可以,開龍帝是山魯道那邊的漢子, 從小沒吃好喝好,營養堪憂,成年後還駝背, 站起來照樣快兩米,不駝背估計更高,如今秦氏宗室大多比較高。
施政者在建一樣東西後,沒有親自審查。
秦湛瑛將這件事記在心裡,他一米七多,算是男子裡中等偏上的個子,住起來便很不舒服,隻能坐著寫文章。
坐他對麵一個老兄更高,是個一米八多、看起來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看到秦湛瑛這樣年輕的少年郎,便露出一個友善的神情,隻是礙於考場秩序,沒有出聲,隻努力壓低了身子,看到試卷發下來後,便開始沉思。
第一個課題自然是從儒家經典中摘取,而那俊美得過分的少年郎卻不假思索,運筆如飛,身子連草紙都不用,直接就在喧白的紙頁上開始書寫。
能走到大京的考生,大多都不是水貨,中年考生偶爾抬眼一看,也不過心中歎息,到底是年輕人,輕狂而自信,想必在家鄉才名極盛。
秦湛瑛:沒什麼才名,不過老家那邊的教科書都是我領頭在編。
因著秦湛瑛要在考場裡待三天,秋瑜也沒有一直守在考場門口,而是去了西市的菜市,作為南禹境內唯一可以肯定沒有菜人鋪子的菜市,這兒也是秋瑜外出時罕見的願意進去逛逛的菜市。
梅沙介紹道:“我以前在大京待過一年,此處權貴富戶皆有莊子的人將菜、蛋、肉、米送上府,但京城居大不易,所以根基不深的官家還是要到菜市來購置物品。”
秋瑜不意外的:“看來京城周邊的土地都被權貴圈走了。”
梅沙苦笑:“不然皇帝為何受掣肘呢,那些土地不光是被圈起來,更有大量看似護院實則私兵者,數量不多,卻勢力不小,前幾年大澤收拾了四大閣老中的三家,皇帝也配合著收拾了這三家在京城的私兵,可顧家還有非閣老家族的權貴卻沒什麼損傷。”
若要這些人家不養護院,好,那治安要搞好吧?若有強人闖入私宅又如何,他們也不能引頸就戮啊。
開龍帝那會兒就想治這些人,權貴們(包括和開龍帝一起起家的窮兄弟)嘴上應著好好好,實則轉頭就叫人假扮了強人進自己的院子,奸殺了自己的妾室和庶女,然後報官大哭,說巡捕刑部無能,導致廢各家私兵一事不了了之。
對,就連開國那批最該讓開龍帝親近信任的武官勳貴,實則也被文官集團腐蝕得不輕,那些人就如跗骨之蛆,在發現一個新生的勢力有希望奪得天下後,立刻依附過來,通過賄賂、聯姻等方式,將其拉入自己的利益集團。
他們是這片土地上亙古不變的爛瘡。
秋瑜聽完這些官司,都不由得替瑛瑛腦殼疼:“好大一個爛攤子。”
梅沙:“不是被逼到一定的份上,也未必會把我們主子請過來繼位。”
梅沙的心理也很有趣,他其實還是把自己作為大澤那邊的人,而且在澤內部,他也是隻認一個瑛字的。
瑛瑛帶到禹這邊的都是些隻認瑛字未必會服氣呂曉璿的人,而像薇媽媽等女官團體,她們因性彆天然親近女皇,反而是呂曉璿可以迅速收服的,就被留到了那邊。
因著澤那邊一直以海外擴張為國策,秋瑜很懷疑以後澳洲、北美、南美會是娘子軍打下來的……呂阿姨手頭本來就練了一支兩千人的女兵,現在還在擴軍呢!
不省油的娘生了個更不省油的兒子。
秋瑜跟著瑛瑛混了這麼久,對其安排背後的深意有所了解,心裡也是敬佩,十四歲的小孩,放二十一世紀還在念初中,秦湛瑛就敢接南禹這樣的巨型爛攤子,能搜刮出一批強人且壓得住,多牛掰啊。
“就是身體還不夠好,得多補補。”秋瑜蹲下,和一個他蹲下後依然看起來不怎麼高的小販問,“這雞鴨平時吃什麼的?自己在田間塘子裡找東西吃嗎?喂不喂苞穀米糠?這隻多大啦?”
秋瑜挑挑揀揀,要了一隻老鴨,一隻昂首挺胸的大公雞,都是各性彆各年齡段裡精神最好最膘肥體壯的,提回去,先折騰雞,割脖子放血,再拿滾開水把毛燙掉,清洗得乾乾淨淨。
雞胗直接拿酸菜炒便很香了,雞血和切碎的青菜葉子一起煮湯,大京的雞質量自然不如瓊崖島文昌縣養的好,白切的滋味肯定不成,那就拿酒去燒,酒精會在燒的過程中揮發,隻留下濃鬱的香氣。
跟過來的飛雲說:“主子喜歡吃辣的。”
秋瑜吐槽:“重油重鹽重辣,他本來就身體不好,再用辣一激,萬一咽喉炎就糟糕了。”
秦湛瑛從小到大貪辣導致咽喉扁桃體發炎,然後發燒撲街的次數多到秋瑜都不想說他。
之後再攤一盤雞蛋肉末餅,將食物裝盒,秋瑜走到考場後門,敲了敲,就有穿著官服的人過來,這是皇帝的內宮四品護衛長,曾位列江湖十大劍客之一的柏河,五十歲的老頭了,平時都在鑾儀衛裡做頭領,守衛皇帝,這次竟是親自來蹲考場。
見了秋瑜,柏河很客氣:“秋侍郎。”
秋瑜:“我已經辭了澤國戶部侍郎的位置,和殿下來禹,準備給他做東宮屬官呢,目前官職還沒下來,白身一個。”
柏河:“那也是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