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太子入禹以來, 朝堂上就有了變化,一茬一茬的人進監獄悟道去了,又有幾個女官冒頭。
這些大多出身於澤國的女官也都不是凡人, 說話辦事都很是利落,性子也強勢, 許多男人都是嘴上說著“這樣的女人哪有男人要”,實則已經有不少人家開始惦記著要不要做這吃螃蟹娶悍婦的第一人。
彆的不說, 那劉紫妍在湖湘道的勢力當真是極大, 好幾個礦開著,又富又有勢力,若是娶了她,再多讓她生孩子, 把人困家裡, 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她手頭的勢力接過來。
如此一想, 劉紫妍又有身體不好這個缺點,於生育怕是不好,不過這也算優點, 她若時常生病, 死起來也就容易了嘿嘿,待人一死,遺產一吃,再娶個能生的柔順的美嬌娘,豈不是人生至樂?
王旭是劉紫妍手下一名小吏,四十多歲,原來在禮部混日子,直到科舉作弊的案子出來,他因為地位太低沒被牽扯進去, 竟是在朝廷缺人時被提拔起來做事,一路升到了戶部庫藏司的員外郎,突然就跳到五品的位置上了。
這些日子他跟著劉主事一起乾活,很清楚這位手腕過人,更知道戶部有些人對劉主事動了不好的心思。
王旭猶豫許久,一直到辦完差回家吃晚飯,都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老妻夾了一筷子肉在他碗裡:“當家的,今兒做了你最喜歡的黃酒燉肉,怎麼不多吃些?”
“唉,衙門裡事多,操心得很,這就吃這就吃,”王旭搖了搖頭,又夾了肉放到守寡後回家住的大女兒王樂碗裡,對才十六的小兒子王壑說,“為父買了今年的《科舉精要》,聽聞收錄了太子爺考殿試時的文章,可要多鑽研才是。”
王壑倒了肉湯拌飯,正吃得香,聽到父親說話,也隻是含含糊糊應著:“已經看了,太子的文章好找,最雄渾和言之有物的那篇就是,但是爹,太子的才華我學不來。”
王旭歎氣:“唉,太子若非自己退出了科舉,考狀元是輕而易舉的事,不求你有那才華,隻是要你弄明白太子的行文風格還有喜好,為父觀著,這位是個有作為的,又年輕,還是呂家後人,那一家活個八十多歲和玩似的……”
言下之意,不僅是王旭,還有王壑這一輩的人,包括王壑的下一代,大概都要在如今這位太子手下過完一輩子,可不得多鑽研人家喜好麼!
思來想去,王旭看向大女兒王樂:“樂樂,近日在家都做些什麼?”
王樂才喪夫不到半年,守孝之人不好吃葷,便將肉放在母親碗裡,條理清晰地回道:“幫娘盤賬,京中居住大不易,女兒便想著要不要開一家鋪子賣些老家的糕餅。”
他們老家是浙航道一個縣城,彆的都不發達,就是糕餅做得小有名氣,若放在京城,也能做個稀罕物賣。
王旭說:“不急,如今朝廷增加了官吏俸祿,一年四季的官服和衙門裡的飲食都有補貼,咱家的人情往來也少,且不缺錢。”
王樂問:“那日後要打點上官時該怎麼辦呢?”
王旭:“做到員外郎已是幸事,咱家沒背景人脈,向更上一步,靠人情是沒指望的,何況為父的上官家裡有好幾個礦,可不差咱們這點,她平時也是不收賄賂了,女官麼,總是更注重清譽。”
王旭看得明白,因世人對女子那較男子更加苛求的道德準則,許多女子都是對自己要求很高的,尤其是那些女官,她們大多不缺錢,做官就為了一個權字,所以會更注重自己的清白,好維係住太子的信任。
沒野心的話,在這些女官手下做事還挺舒服,她們大多不貪不腐,也不愛搞酒局不狎|妓,能以女子之身為官,辦事手腕也是可信的。
如今太子爺登基肯定是板上釘釘了,那以後女官一事怕是要成慣例,皇帝手裡有太監,有女官,也是多一重製約文臣的力量。
王旭看的分明,心想自己在做官這條路上是可以看得到極限的,但女官這條賽道上人還少,若是能抓住機會,也不是隻有培養好兒子這一條光耀門楣的法子。
思慮片刻,王旭說:“樂樂,禮部那邊,近些日子一直在招掃盲班的教師,不拘男女,隻要進去上課,通過考試,就可以去做拿禮部俸祿的先生,你若想給家裡添些進項,不如去試試,那位告死了浙王府一家的徐先生教書極好,你過去,也有女上官照應。”
王樂一驚,立刻聽明白了父親的言下之意。
女人們等了千年才等來一個名正言順出仕的機會,這個機會由澤國那邊傳來,隻因那邊的皇室先祖是女人,現在的皇帝也是女人,自然也就能衍生出女官。
禹國的女人要不要借著這份光也踏上追逐權力的道路呢?哪怕那條路陌生而危險?
答案幾乎不需過問,總有人會為了站著活去挑戰危險。
王旭知道女兒的性子,也早清楚她的回答,因此隻是點了一點:“可若是走了這條路,就要提防日後做出成績來,有男兒要娶你了,因為到時候那男兒娶得肯定不止是你,還有你的權,你的錢,你的命,樂樂,此話也就是親爹才與你說。”
王樂將這事記在心上:“女兒省得。”
她想了想,主動夾了一塊肉放在口中,王旭欣慰點頭,若想出仕,就該有吃肉的氣魄了。
王壑則起身,從櫃子裡摸出一個透明的、裝著黃桃果肉的玻璃罐子,他試著敲了敲瓶底,漲紅著臉使勁把瓶蓋扭開。
“姐姐,來吃果子,這是近些日子秋家椰子燉雞的店裡賣的一種水果罐頭,裡頭都是最南邊的澤國種的果子,泡糖水裡,密密封在這瓶子裡帶到北邊來的,吃起來還是新鮮果味,特彆甜。”
小夥子殷勤地給家人們分了果肉,糖水則要加了開水稀釋一下,不然就會齁得嗓子疼啦。
王壑說:“這還是我一起在先生家念書的齊麻子送的,他說京裡有些大夫,甚至會把這玩意當藥開,說是能治嘴裡流血、腰酸背痛的毛病,可惜貴,從南邊走海路運過來得要20文一罐。”
王夫人笑道:“那可是難得的好東西了,來,咱們一家四口碰一個。”
王旭、王樂、王壑紛紛舉起碗,隨著碗沿輕輕一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四人都笑著說吉利話。
“前程似錦。”
“萬事順心。”
“身體康泰。”
而許多人都會談論的“告死前夫一家的妖女”徐靜則正在京郊大營不遠處的村子裡上夜課。
她領的俸祿不多,工作則是每日去軍營教書,總共四堂課,上午下午各兩節,每節課有五十個軍士來上,徐靜則是這兒唯一的女先生。
最初自然是聽了些風言風語的,更過分些的直接就說些汙言穢語,徐靜是什麼都經曆過了,外柔內剛,就是要說些葷笑話,她在浙王府裡被侮辱時也被迫學會了。
可尊嚴既然重新撿起來,就沒有自己丟掉的道理,徐靜也不激進,隻是在軍士們訓練辛苦時多多關懷,又格外關注班上那些家中缺乏女性長輩的小孩,如同母親和姐姐般照顧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