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1 / 2)

第29章

今晚月圓,夜裡的風比白天更大些。

海麵被吹出皺皺的波紋,“翱翔”號高級遊輪便停在這樣一望無際的海域中,跟隨著海浪起伏。

海上的夜晚,比陸地上的更黑暗,也更詭秘。

遊輪二層的酒吧ktv裡,十幾個人鬨成一片,在舞池裡隨著動感的音樂放肆玩樂。

但那熱烈的歡笑與音樂卻半點也不曾傳到三層的甲板上來。

在四下無人的茫茫夜色之中,有道男聲從甲板左側傳出。

“沈鬱!你瘋了!你快放手!”

在甲板燈光的陰影之中,欄杆前有兩道人影似交疊在了一起,但仔細看,緊挨著的船身欄杆的那個人,似乎半個身子都掉在了欄杆之下。

從船艙內出來抽煙的邱仁森,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沈鬱,更沒有想到他會直接對他動手。

完全沒有防備的後果便是,他現在身下就是無儘深海,隻要沈鬱鬆手,他馬上便會墮入這幽深的黑暗中。

麵前,是沈鬱翻滾著殺意的黑眸。

他朝他咧了咧嘴,冷然地說:“你說,如果我現在把你扔下去,你會不會死?”

不知是因為沈鬱這森冷的語氣,還是逐漸變強的海風,邱仁森從頭到腳都感覺到了冰涼。

手中的香煙掉到了海麵,橙紅的燈火漂浮了一下,而後瞬間被海浪拍滅。

他咬緊了牙關。

“沈鬱!”一旁的彭子奇眼見著情勢不對,驚慌失措地從旁撲過來想將他們兩個拉開,卻被沈鬱重重踹到一旁。--

再轉過眼來的時候,沈鬱那雙盛著無邊寒涼的黑眸,令邱仁森心中騰起巨大的恐懼與驚慌,刺耳的刹車聲和撞擊聲一起,被海風送到他耳旁。

他開始想要掙紮,但麵對沈鬱的力量,他卻不敢隨意用力。

沈鬱說會把他扔下去,他就真的會這樣做。

邱仁森一點也不懷疑。

但他不可能又這樣死在他手裡!

求生的意誌和無邊恨意混在一起,讓邱仁森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凶狠。

他抓住沈鬱的手臂,沉聲發出刺耳的怒吼:“你不可能再這樣輕易地殺了我!彭子奇還在這裡!附中的人都在這裡!如果你殺了我,你也休想獨善其身!”

一個再字,讓沈鬱聽出了他話中的端倪。

他頓了片刻,忽而勾唇,冷冽嗓音仿佛來自深海的妖,那無端便叫人從頭冷到腳的冰涼語氣,讓麵前的邱仁森和一旁的彭子奇都不禁地僵住了表情。

“嗬,看來我已經殺了你一次了。

“既然如此,那你怎麼還不明白,我想要你的命,有多容易?”

沈鬱說著,大風忽而從遠處卷起一個大浪。

嘩啦——

海浪擊打著船身,劇烈的搖晃讓邱仁森和彭子奇臉上的血色在瞬間消失殆儘。

“啊!”

邱仁森到底還是怕了,他尖叫著將手指摳進了沈鬱手臂上的肉裡。

可他舉著邱仁森的手臂好似鐵鑄,無論邱仁森使了多大的力氣,沈鬱都紋絲不動。

他這樣的淡定,當邱仁森的神經再也繃不住了。

他大力地扯著沈鬱的手臂,大有就算死,他也會將他一道拖下去的架勢。

“來啊!你鬆手啊!有你陪我一起死,哈哈,不枉我重活這一回!”

邱仁森好像已經被嚇瘋了,他臉上扭曲猙獰的弧度根本不像是人類的麵部肌肉能做出來的表情。

他五指用力地嵌進了沈鬱的手臂,已經有血色從他指間蔓延開了。

彭子奇雖然根本聽不懂邱仁森在說什麼,可見他這種時候還要刺激沈鬱,他忙從地上爬起來,大聲喊勸:“阿森、你彆說胡話了!”

話間,視線觸及沈鬱手臂上的鮮血,彭子奇更急了,“沈鬱,你受傷了!你快把他放下來啊!”

沈鬱好似渾不在意手臂上血腥的痛感,他冷冷地勾著唇角。

看著眼前的邱仁森,白天他在甲板上對時軟做出的事情不費力氣地重現在沈鬱眼前。

他果然也和時軟一樣,是從過去回來的。

但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隻要是邱仁森,便是傷害過時軟的人。

沈鬱眼中的黑暗在一點點加深,聲音也愈發冰涼,“你以為我現在就會讓你死麼?邱仁森,聽說你家境還不錯?”

他突然提到邱仁森的家境,邱仁森渾身一怔,好像猜到他要做什麼,他狂怒地大吼:“你想做什麼?”

看見他這樣激烈的反應,沈鬱滿意地笑了。

“死,太容易。就這樣讓你解脫,太仁慈。但是抱歉,我並不是這樣仁慈的人。

“你讓她變得一無所有,把她的心挖空了放在地上踩。嗬嗬,邱仁森,我想你應該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價。你也該嘗嘗那種被所有人背叛的滋味。”

說著,沈鬱掐在邱仁森脖子上的手猛地收緊,邱仁森的臉色頓時由慘白漲成了青紅。

窒息的感覺讓他不自主地在空中揮舞著雙腳,掐在沈鬱手臂上的雙手愈發用力,有更多血液順著沈鬱的手臂落進入海中。

一滴,兩滴……接著,融入了茫茫黑暗的深海。

邱仁森現在需要空氣,他需要呼吸。

“沈、沈鬱……你瘋、瘋子!”

他零零碎碎地吐出這幾個字眼。

沈鬱聽著,不怒反笑。

那笑聲冰涼刺骨。

彭子奇眼見著邱仁森快要被掐死了,他想上前阻攔,但又不敢隨便和沈鬱拉扯,萬一他鬆了手,邱仁森掉進這樣的深海裡,還是一個死。

他隻能在旁邊大喊:“沈鬱!沈鬱你快放手啊!他已經快死了!”

沈鬱仿佛聽不見彭子奇在說什麼,他臉上陌生又狂熱的殺意還在沸騰。

又一個浪打了過來,濺起的海水打濕了邱

仁森的臉。

沈鬱這時突然鬆手。

像是扔什麼垃圾似的,沈鬱隨手將邱仁森扔到一旁的甲板之上。

“阿森!”

彭子奇連忙撲過去。

躺在地上的邱仁森似乎已經在瀕死狀態了,大部分的眼白翻起,脖子上的青筋也全都暴了出來。

彭子奇見他窒息難以解開,滿臉急色地將他放平,猛地壓向他的胸口,循著記憶中的心肺複蘇程序給他做著急救。

重複了兩次按壓動作,大量的空氣開始湧入肺裡,心臟重新恢複了泵血的功能,邱仁森猛地曲起身子,捂著喉部一陣嗆咳。

彭子奇被他突然的大力掀翻在地上,看著他又重能呼吸,他驚魂未定地癱坐在地上,心跳如雷。

轉眼望向沈鬱,他還站在欄杆邊,布滿無儘漠然的臉上,好像剛才邱仁森差點死過去的樣子與他沒有半點關係。

略顯蒼白的麵孔逆著光,敞開的衣衫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

他右臂上的鮮血低落在甲板上,與深色的地板仿佛渾然一體。

彭子奇看著這樣的沈鬱,隻覺得一股強烈的森冷寒意將他包圍。

他是真的想殺了邱仁森,真的想……

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

明明剛才在時軟的房間,沈鬱的聲音還那麼溫柔,他的眼神還有溫度,但現在……

現在的沈鬱就像在隱藏在黑夜中的惡魔,冷冽,殘忍,可怕……

邱仁森側趴在地上,太過激烈的咳嗽牽著他前胸後背一陣陣劇痛。

喉管的灼燒感提醒著他半分鐘前,沈鬱是以什麼樣絕對的力量在控製著他。

他說不會讓他輕易的死,所以他明明可以把他扔進海裡,或者掐斷他的氣管,讓他立刻斃命,但他都沒有。

他現在冷漠地站在那裡,居高臨下地欣賞著他的痛苦。

唇邊殘忍的笑意,仿佛他就是想要他這樣在他腳下匍匐。

他做到了。

邱仁森漲紅的臉色配合著他眼珠快要跌出眼眶的表情,那強烈的恨意直朝著沈鬱射去。

兩次,兩次都是這樣。

對上沈鬱,他根本沒有任何還手的餘地。

在剛剛生死的瞬間,邱仁森腦海裡瞬間浮現出來的不是任何愉快的回憶,而是上一次,在他死之前,看見的沈鬱的臉。

那時的沈鬱穿著黑色的襯衣,麵無表情地從車上下來,俊美的麵容蒼白得近乎妖異。

他彎腰打量了一下邱仁森,確認他沒了呼吸,伸手,像拖一隻死狗一樣拖著他的斷腿,往車後走去。

那時的邱仁森還有一絲意識尚在遊離,從眼前的血色中,他看見自己的腿被折成了一個扭曲的弧度,而沈鬱的背影卻融在一片無儘的黑暗中。

沈鬱將他折疊在後備箱裡,似乎是察覺到了邱仁森在看著他。

他眼眸微動,對上邱仁森的視線,而後揚手——沒有猶豫地打在他的臉上。

沒有任何痛覺,邱仁森隻感覺到自己被打偏了腦袋。

‘為什麼那樣對她?’

‘我把她讓給你,你為什麼殺了她?’

彼時的邱仁森根本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

隻是一句殺了她,才讓他恍然想起自己做過的事情。

是時軟。

竟然是時軟!

後備箱被關上。

黑暗吞沒了邱仁森所有的意識。

在最後的聽覺消散之前,他聽見駕駛室裡的沈鬱在喃喃自語。

‘彆怕。’

‘等替你報了仇,我就來陪你。’

‘等我。’

……

就像時軟麵對殺了自己的邱仁森時會止不住的顫抖,邱仁森麵對沈鬱的時候,那種自靈魂中升起的恐懼根本沒辦法抹煞。

他趴在地上,一邊咳嗽一邊發抖,方才冰涼的海風卷走了他身上所有的溫度,而今沈鬱的眼神卻讓他停不下來的抖動著身體。

沈鬱他,到底是什麼樣可怕的存在?

“記住我說的話。

“邱仁森,睜大眼睛好好看著,我是如何將你變得生不如死。”

-

時軟還在發燒,勉強撐著喝了半碗粥,沈鬱還沒回來。

身上又開始感覺冷。

她起來將房間空調的溫度開得很高,裹緊了被子,努力想讓自己變得暖和起來。

已經有點困了,可她睡不著。

因為隻要一閉上眼睛,黑暗湧上來的那一刻,她身邊全部都是邱仁森的聲音和他身上惡心的氣味。

‘小軟,你現在還願意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給我麼?’

仿佛被毒蛇纏繞在身上,那種冰涼又滑膩的緊迫觸感,讓時軟覺得窒息。

她猛地睜開眼睛,房間內的光亮驅散了所有不適。

隻是嘗試著閉上眼睛短短一兩分鐘罷了,時軟仍然出了一身虛汗。

拿過床頭的手機,時軟想打電話給沈鬱。

不知道為什麼,好像從下午開始,她就忽然變得很依賴他。

依賴他身上的味道,他臂彎的溫度,還有他的聲音。

儘管時軟反複地提醒自己,不要依賴,依賴是毒藥,是會致命的毒藥。

但此時此刻,在遭遇了邱仁森那樣對待之後,時軟內心的大洞破損得愈發嚴重。

冰涼的風不斷從這個空洞裡穿過。

她很冷,很難受。

如果還不能見到沈鬱,還不能讓他溫暖自己,時軟覺得她隨時都會陷入暈厥。

就在她打開手機鎖屏,準備撥號過去的時候,房間的門鎖突然哢噠一下開了。

時軟心頭一緊。

她緊緊盯著房門到窗邊的那個轉角,一直到視線中出現了沈鬱的臉,時軟懸空的心才立刻歸位。

“沈鬱!”

沈鬱剛剛進門,一道嬌小的身影便從床上躍起</,喊著他的名字朝他撲了過來。

他伸手,將時軟溫香的身體接了滿懷。

沒有任何猶豫的,他很快將她抱緊。

“我回了。”

沈鬱說著,低頭吻向她的側臉,感覺到她鬢邊有潮濕的汗意,他頓了一下,“怎麼了,又不舒服麼?”

時軟搖頭。

她緊緊環著他的腰身,貼在他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深嗅著他身上好聞的海鹽香氣,胸口的大洞一點點被填補了起來。

體溫漸漸恢複的感覺讓時軟忍不住發出一聲喟歎著,“嗯,沈鬱,我好像開始離不開你了。”

她軟軟的嗓音有些沉悶,是感冒鼻塞的原因,卻格外誘人。

沈鬱心頭一動,緊了緊手臂,讓她和自己貼得更緊一些。

兩人額頭相貼,沈鬱在她唇邊輕輕地蹭,“離不開,就永遠待在我身邊。哪裡也彆去。”

時軟沒有穿鞋,她赤腳站在地板上,踮起的腳尖十分賣力。

她循著本能回應著他的親吻,柔軟的小手從他腰間攀附到背部。

有曖昧的吮吸聲從兩人之間溢出來,沈鬱的動作逐漸加重。

他似乎不再滿足這樣的親吻,撫上時軟臉頰的右手漸漸移到她腦後,帶著她揚起脖頸,露出她細嫩優美的頸部線條。

時軟從沒有經曆過這樣令她發顫的親密,更何況,她還在生病。

當四肢開始發軟,她難耐地在他手中嚶嚀一聲,時軟抬手想要在他身上尋找可以支撐的地方。

她攀上沈鬱的手臂,沈鬱正吻在她的頸側。

忽的,時軟從手下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粗糙觸感。

她睜開眼睛,看見沈鬱專注的側臉,因染上了情念,他半睜半閉的眼眸中,黑色變得越發濃烈。

看見這樣的沈鬱,時軟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但她很快讓自己移開視線,來到他的右手。

她手上正搭著的那個位置,竟然是一圈紗布。

時軟的心口倏地一緊,“沈鬱,你受傷了!”

她的驚呼有點破壞氣氛。

感覺到她想要離開的意圖,沈鬱不滿地收緊了手臂。

“沒事。”

頭發被他不輕不重地拉扯,時軟不得不再次隨著他揚起頭顱,承受著他的親吻。

可親密的貼合間,從沈鬱手臂上的傷口中滲出的腥甜氣味逐漸變得濃鬱。

時軟越想越不對,狠了心在

他唇上咬了一下,強迫著他停下來。

“沈鬱!”

沈鬱吃痛,依依不舍地和她拉開一段距離,眼神迷離。

“怎麼了?”他還想要在她唇上摩挲,“不舒服,嗯?”

“不是。”時軟偏頭避開他想要再度加深的親吻,握住他的右臂,卷起衣袖,果然露出了被血色滲透的白色紗布。

“你受傷了!”

時軟再不能冷靜。

她拉著沈鬱到台燈下

,一層層揭開被血滲透的紗布,幾道青紫的半月形傷痕赫然映入眼簾,其中最深的兩個傷口,到現在還在冒血。

入眼的血色讓時軟禁不住眼前發暈,但她強逼著自己鎮定下來,皺眉抬起眼問他:“你怎麼會受傷?這是被誰弄的?邱仁森?”

沈鬱坐在床邊,任由她擺弄自己的傷口,下巴擱在她肩上,漫不經心地在她耳後遊移。

“嗯。”

時軟一連串的問題甩過來,沈鬱卻回了她五個字:“已經沒事了。”

“這還叫沒事?!”

時軟眉頭皺得更緊。

迎著燈光,觸目驚心的傷口不難看出邱仁森在製造這些傷痕時用了多大的力氣,他好像是要將沈鬱的皮肉都給揭下來一樣。

“你們打架了?”時軟接著問:“為什麼?”

明明隻是說下去露個臉,讓樓下那些人能安心玩,怎麼就變成了這樣?

她還發著燒,沈鬱不想讓她操心這些。

“看他不爽。”於是他收回手臂,語氣相當隨意。

“是麼?”時軟注視著他的雙眸,他卻在回避她的眼神。

一時間,時軟的語氣忽然就冷下來了,“沈鬱,你知道我最恨什麼麼?”

沈鬱一頓:“什麼?”

“我最恨彆人騙我。”時軟對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跟你說過,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但我要誠實和坦白。”

“不要瞞著我。”她強調,“任何事情。”

沈鬱被她這樣嚴肅的視線盯著,一時無話。

此時兩人之間的沉默仿佛是在對峙著什麼。

但事情遠遠不到這樣嚴重的地步。

時軟臉色不好,褪去了羞澀的紅暈,她臉頰上的顏色隻剩蒼白。

沈鬱看著她,隻餘心疼,哪裡還舍得再讓她難過半分。

他軟下了聲調,一五一十道:“我看見他在甲板上,周圍沒人,所以過去威脅了他一下。”

“威脅?”時軟心頭一驚,“你怎麼威脅他?你不會想要把他扔到海裡去……”

時軟這句話原本是個反問,因為她覺得剛才彭子奇還在,沈鬱再怎麼衝動應該也不會給人留下什麼把柄。

但說到一半,她看見沈鬱側臉那無所謂的淡漠表情,忽又覺得他好像真的是這樣做了。

“你真的把他扔到海裡了?”時軟大驚失色。

“沒有。”沈鬱道,“隻是嚇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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