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1 / 2)

萬春街 小麥s 6121 字 4個月前

第五十三章

“他們在乾嘛?”斯南好奇地轉過身問景生。

“跳舞。”景生從門縫裡隻看得到顧西美低著頭還在織毛衣,織三針退兩針的,那麼暗看得見才怪。她又不是孫猴子火眼金睛。

“跳舞才不是這樣的。”斯南想了想:“我阿姐那樣才叫跳舞,這個——阿娘說過是耍流氓!”

景生低頭給了她一個毛栗子:“瞎三話四,這就是在跳舞。”顧東文有一回夜裡喝多了酒,抱著姆媽去林子裡跳舞,鞋子都不穿,還讓她踩自己腳上,活該被紅螞蟻咬得滿腳滿腿的包。那是他第一次聽見姆媽唱歌,什麼郎呀咱們倆是一條心患難之交恩愛深,惡心巴拉的。

“公園裡男人抱著女人轉啊轉,不是耍流氓是啥?”斯南模仿阿娘的口氣:“幾年前全部捉進去!”

沈清平兄妹和朱鎮寧跑了過來,擠在景生身邊朝裡看。

“他們在乾嘛?”

“耍流氓。”斯南輕聲不容否認地宣判,瞄了一眼景生,又補了半句:“大表哥說是跳舞。”

沈青平壓著嗓子嘎嘎笑:“朱叔叔和孟阿姨抱在一起呢!”

“胡說,孟阿姨是朱叔叔的老婆,朱叔叔為什麼要耍流氓?”沈星星堅決站隊顧景生。

“女的也會耍流氓。”沈青平搖頭:“斯江那種才叫跳舞,你不懂。”

朱鎮寧切了一聲:“大人們在跳交誼舞。外國人都跳,你才不懂。”

沈青平又瞄了一眼,嚇了一跳,緊張得不行:“朱鎮寧!我爸怎麼抱上你媽了!我媽呢?我媽去哪了?”

朱鎮寧嚇了一跳:“不可能!”他趕緊擠開沈青平往裡瞅,片刻後站直了,一言難儘地看向斯南:“完了,南南,我爸要抱你媽了。”

沈星星目瞪口呆。他們四個再次擠在一起朝裡看了會兒,麵麵相覷,異口同聲地統一了戰線:“他們真的在耍流氓。”

顧景生卻已經懶得理他們,往操場方向走了。斯南伸腿就要踹門,卻踢在朱鎮寧身上。

“不行!我爸說了,哪個小孩跑進去,打斷我的腿!”他自己也愣了愣:“不對啊,為什麼要打我呢?”

“算了,我也不管了。”沈星星扯著斯

南拔腿去追景生。

“走吧。”沈青平拉著朱鎮寧跟了上去。

追出去幾步,斯南忽然叫了起來:“下雪了!”

景生抬起頭,一點溫柔撲在臉上,涼了一刹瞬間消失,然後又是幾點。昏暗的路燈下依稀見到零星白影,漸漸起了風,雪花紛紛揚揚墜下來,他忍不住舔了舔唇邊,澀澀地刺毛,趕緊呸地吐了出來。

仰著頭看他的斯南哈哈大笑:“一陣風一陣沙,一層雪一層沙。姆媽跟你說過的,大表哥你也犯傻啦。”

話音未落,風卷著沙和雪一視同仁地也撲進她嘴裡。斯南瞪著眼呸呸往外吐沙子。沈星星捂著口鼻笑彎了腰。

***

同一時間同一片天空下,顧北武和周善讓也在跳舞。不隻是他們兩個,全班都在學跳交誼舞。

十月份78級新生入校後,善讓從最美女生樓被調去留學生樓住,和一個日本女留學生成了室友。其他入駐留學生樓的也有不少是中文係曆史係的新生,大多出身於乾部家庭。善讓不願意享受特殊優待,推辭了兩回,團委要求她配合組織要求。顧北武揣測是為了促進中日友好,打趣善讓擔任了交流大使,“周書記”的名號便讓位於了“周大使”。

十月底留學生樓出了個國際新聞,幾個中外女同學一起辦生日會,在留學生的帶動下跳起了迪斯科,被蹲守在北大校園的西方記者捅上了外媒,也上了內參。留學生辦公室貌似受到了批評,於是迪斯科曇花一現,銷聲匿跡。但是宿舍樓裡的水房歌聲比賽愈演愈烈。一派堅持革命歌曲大串聯,從國際歌到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最後以向前進向前進,戰士的責任重婦女的冤仇深結尾。另一派自詡開放進步派,鄧麗君披頭士“貓王”聯唱,以“I‘llshoutandscream,I’llkilltheking.”收場。

善讓追著問北武是哪一派的,北武笑說自己老了,Rock不動也無意懷舊,最後被逼得沒法子,在未名湖畔輕輕哼了那首《夜來香》,善讓無意挖到寶藏,樂不可支,隔天便從室友那裡借來一盒磁帶,要求北武學一學貓王那首《Lovemetender》。顧北武第二天在圖書館自習時塞給她一頁紙,上麵漂亮的花體字抄錄著歌詞。頭上寫著給善讓,落款是顧北武。

“……Formydarling,Iloveyou.AndIalwayswill.”

臉皮厚如周善讓,滿臉通紅地捏著歌詞跑出圖書館,傻笑著跑了大半圈。中國人幾乎不提及“愛”這個字,放在英語裡,love一詞卻平易近人,用來溫柔可親毫無狎意,甚至帶了些聖潔的意味。當然如果加上make這個動詞,卻又完全兩樣了。善讓用力拍拍自己的臉,安慰自己食色性也,作為大齡未婚女青年,聯想到某個動詞是很正常的。但再回到圖書館,她實在無法正視身邊的男朋友。顧北武睨了她好幾回,見她滿麵紅暈盯著《統計學》半天也不翻頁,忍不住低聲問她:“關於love,你統計出什麼來了?”

善讓頭一低,埋在了書裡,憋著笑悶聲說:“彆理我,讓我靜靜。”

女人心海底針,即便如善讓這樣的女子也不例外。北武得出結論,專心於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