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餐桌, 顧阿婆聽兒女們說起正事來,便趕斯江和景生去睡覺,兩個孩子卻都賴在桌邊不走。斯江說她要再看會兒書, 景生說他也要看會兒書。斯江惡狠狠地瞪向景生, 景生心情好,輕輕揚了揚手裡的《基督山伯爵》:“我第一本馬上看完了, 明天就輪到你看。”斯江眼睛瞪得更圓,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活像一隻河豚。景生憋不住笑,趕緊豎起書擋住了臉。
北武戳了戳斯江的臉, 上樓把台燈挪來吃飯台子上, 讓他倆坐到一起看。顧東文往他們手邊放了兩個蘋果:“來來來,排排坐, 分果果, 你一個, 我一個。”斯江和景生抬頭瞪他,看起來超凶的,顧東文的酒窩更深了, 又放了個蘋果在善讓麵前:“這姑娘醉了留一個。”
微醺的善讓還捧著半杯啤酒不放, 騰出手來去摸蘋果:“大哥我沒醉, 真的,就特彆高興,事情終於都定下來了。對了, 斯江今天還給我看她的日記, 這個待遇你們羨慕吧?”
北武手背在她臉上貼了貼,滾燙的,笑著把她手裡的杯子拿過來一口悶完, 塞給她一杯溫溫的茶水:“羨慕又嫉妒。”
“阿舅,舅媽看的是我的讀後感,不是我的日記!”斯江無奈又解釋一遍。
北武笑著點頭:“我懂,斯江隻有做了好事才會寫在日記裡給我看。”
“還有什麼好看的姐姐什麼漂亮的阿姨喜歡他,斯江你可彆忘記記下來,偷偷給我看一眼啊。”善讓朝斯江眨了眨眼,做了個鬼臉。
顧阿婆狠狠掐了兒子一把,壓低了聲音問:“你這次回來是不是招誰惹誰了?”
“沒!”北武轉身捧住善讓的腦袋狠狠地揉了揉:“說什麼呢你,還沒醉?沒醉?”
“阿舅隻喜歡舅媽你一個人。真的,真的,真得不能再真了!”斯江記起以前斯南捅出來的漏子,大聲宣布。
善讓甩甩腦袋,在北武手裡抬起頭,平時明亮的眸子氤氳了一層霧氣:“喜歡是不夠的,真的,真的,要比喜歡還要喜歡,要愛。”
北武輕笑著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愛,愛的,本人顧北武,隻愛周善讓一個,目前預計再愛十年二十年也不夠。”
善讓原本就酡紅的臉頰更紅了,她笑著緊緊抱住北武的脖子不放:“嗯,還不夠,要一輩子!”
景生和斯江呆呆地對視了一眼,騰地都紅了臉,跟著兩顆腦袋都埋進了書裡。斯江懵懵的,她好像真的不該在這裡,應該進房裡,卻忍不住又偷偷瞄了舅舅舅媽一眼,突然胸口就脹脹酸酸的,有點想哭,她再低下頭努力看書,字卻糊成了一片一片的,像雲似的。
南紅把最後一點白酒乾了:“嘖嘖嘖,膩惺色了(惡心死了)。顧北武你怎麼說得出這種話?上個大學就把你弄成這幅腔調了?恐怖哦。”
顧阿婆一胳膊肘捅在她身上:“瞎三話四啥啊,夫妻兩個人不就要相親相愛?夫妻一體,一體你懂伐?你不要老是忙什麼時裝什麼表演,家都不要了?將來有得你後悔的。”
南紅嗤笑了一聲:“趙彥鴻去汕頭跑船了,到底是誰不要家啊,再說我這輩子都不會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麼寫。”
顧東文有點意料之中又有點意料之外:“什麼時候去的?”
“前天跑來跟我說的。”南紅托著下巴:“說汕頭有個老板請他去跑船,一個月給他三千,獎金另算。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誰知道去搞什麼鬼了,反正我跟他說清楚了,出了事彆連累我和兒子們就行,他就寫了個保證書。”
北武把善讓摟進懷裡,眉頭皺了皺:“隻要不是走私就行。”
“不知道。”南紅沒好氣的說:“他殺人都跟我沒關係,弄得像我逼他去的一樣,神經病,十三點。”
“為了掙錢吧,我看他生怕養不起你。”顧東文歎了口氣。
南紅眉頭一立,冷笑道:“看看,連我親兄弟都以為他給了我多少錢養得我多舒服呢,幫幫忙好伐!就他那點被他爺娘摳完了剩下的錢,還不夠我買兩雙鞋。”
顧阿婆緊張起來:“那你這些年花的錢誰給的?”她最擔心南紅外頭出花頭。
南紅睨了姆媽一眼:“蝦有蝦路,蟹有蟹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吾嘛,靠牢棉紡廠,總歸有花頭格,阿拉屋裡難道就隻有顧北武會得弄鈔票?儂放心,外頭男寧送鈔票吾是肯定勿收格。(我嘛,靠住棉紡廠,總歸有花頭的,我們家難道隻有顧北武會弄錢?你放心,外頭大男人送錢我是肯定不收的。)”
顧東文眨眨眼:“錢你不拿,東西你拿嗎?”
南紅不自在地掠了掠鬢邊的發絲:“朋友嘛,送點禮物也是常有的,哪裡算得那麼清楚。”
顧東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南紅眼波蕩了一圈:“無功不受祿我懂的好伐,人家有事我也幫忙的呀,報紙要宣傳了,電視台要報道了,產品要拍照片要尋模特尋攝影師了,啥地方勿要動關係?花點鈔票能解決,不要太簡單哦,人家都求之不得呢,我彆的沒什麼本事,就是朋友多路道粗——”
顧北武笑著接了一句:“總之雁過就得拔毛。”
“就是。”南紅給自己倒了杯茶,理直氣壯起來。
那邊善讓在北武懷裡卻突然哼唧哼唧嗚咽起來,嚇了大家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