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1 / 2)

萬春街 小麥s 7285 字 4個月前

春去夏來, 景生六年級畢業了。小學升初中考三門,語數外滿分三百。他語文作文一直拿不到高分,兩個誌願沒敢填市重點, 填了離家近的市一和另一個區重點民立, 最後考了268分,的確沒到市重點分數線,好在因為遊泳特長,被市西特招進去了。顧東文高興得不行, 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東生食堂無論誰來吃飯無論吃什麼都不收錢, 就當是流水席請了客。顧阿婆高興得給顧老爹多燒了三炷香。

景生也覺得自己運氣好, 當初因為和趙佑寧在龍華比賽遊泳受了點刺激才選了練遊泳,沒想到能有這麼個意外的收獲,即將十四歲的少年還沒到猛躥個子的年齡,身高已經一米七十三, 在泳池裡劈波斬浪跟飛似的,兩年遊出了寬肩窄腰勁瘦挺拔的好身材, 站在北武身邊,不像叔侄像兄弟。

北武和善讓也結束了在北大的學業。善讓留校任教, 北武如願收到了美國的大學錄取通知書。這份努力了兩年才得到的通知書來之不易,當時北大沒有任何自費留學的資料, 幸虧有係裡陳老先生和厲老師的支持,北武和其他幾位同學便成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他們在北京圖書館查到一些美國大學的資料, 一封封申請信寄往美國, 厲老師給他們找了不少英文書籍查閱確認美國大學課程的正確翻譯。芝加哥大學經濟係教授、諾貝爾獎獲得者舒爾茨訪問北大時, 北武想辦法參加了接待工作,雖然接觸不多,卻受益匪淺。

斯江第一次感受到了畢業和離彆的關係, 十分惆悵。小舅舅和小舅媽幾乎是斯江最親密的人,之前雖然他們遠在北京,但北武每個星期都會寫信回來,每個月至少打一次電話,比新疆的爸爸媽媽聯係得還要多。善讓也經常給斯江寄書和好看的文具。

“彆傷心,你明年暑假可以到北京來看我呀,咱們去爬長城當英雄好漢。”善讓抱著斯江笑:“我宿舍是四個人合住的,你這麼瘦跟我擠一擠就行。”

“美國夏天也放暑假嗎?舅舅你回來嗎?”

善讓看向北武,北武歎了口氣:“飛機票太貴了,心有餘而錢不足,你舅媽要我拿到碩士學位才許回來。”他這幾年時間都花在學業上,掙的錢確實不多,好在一塊七人民幣能換一塊錢美金,差距不算太大,第一年的生活費和去的機票不成問題,到了加州再靠打工掙生活費,正好之前公派留學的舍友在長灘,一直保持著通信往來,不至於到了那裡兩眼一抹黑。

斯江在世界地圖上找到加州:“看起來不遠,就隔了一個太平洋,我來量一量,好像就比阿克蘇遠一點。”

大家都笑得不行。顧阿婆滿心煩憂都被她逗掉了一半:“就隔了一個太平洋?乖乖隆地咚,說得好像你拿個鍋蓋蓋上咱們就能走過去似的。”

這下連景生都不禁笑出聲來。

“從斯江牌太平洋鍋蓋上走過去的話,也就一萬五千公裡,”北武笑著替斯江把尺子壓平,“萬一你鍋蓋扔反了蓋在大西洋上,阿拉還要先橫穿亞歐大陸,稍微多走一點,走個兩萬五千公裡也就到了。”

斯江瞠目結舌:“兩萬五!那得走多少年啊?”

景生想了想說:“周叔叔說他們負重三十公斤野地拉練,七天能走三百公裡,你算算唄。”

“喂!你乾嘛拿這個出數學題啊!”話是這麼說,腦子卻不受控製地轉了起來,斯江高興地說:“阿婆,我走太平洋的話一年就能走到,就是上廁所太不方便。”

“掀開鍋蓋直接出在太平洋裡唄。”景生輕描淡寫地給出建議:“出好水彆忘記再蓋上蓋子。”

“呀,膩惺色了!阿哥儂最戳氣了——”哄笑聲中,斯江繞過桌子要去打景生。

景生倏地站起來,手掌心壓著椅子靠背的一個角,把翹起來的椅子耍得原地滴溜溜轉個不停,還不忘嘲伊:“打不到打不到就是打不到。”

斯江一邊笑一邊抻著胳膊要打他還要躲開旋轉的椅子腿。

顧阿婆歎了口氣,兩個小的倒是太平了幾個月,親親熱熱像真的親兄妹了,可斯江心裡記恨著親媽呢,嘴上不說臉上擺著。怎麼說是西美不好,將來女兒跟她不親也是她自己作出來的,活該。再看看眼前的小兒子夫妻倆,顧阿婆又歎了口氣,等北武再讀兩年書回來,就也快要奔四了,善讓也三十出頭,這兩地分居最傷感情,又沒孩子,真是讓人不放心。可她再擔心也沒轍,她誰也管不了,管得住自己不生病就了不得了。

斯江橫下心來,整個人往椅子上一撲:“這下你完蛋了!”

景生猝不及防,又不敢丟開椅子怕摔了她。斯江終於揪住他的胳膊得意地哈哈大笑:“抓住啦——哎呀!”

單腳著地的椅子吃不住他倆折騰,咯嘣斷在了關鍵時刻。

斯江整個人往前一栽,眼看就要嘴啃水門汀,景生刻不容緩地腳一伸,墊在了她下巴和水門汀之間。

“哎,五體投地這麼大禮倒用不著。”景生笑得腳趾頭都抖個不停,“不用謝,彆客氣。”斯南的口頭禪還真有點意思。

斯江氣得差點一口咬住他的腳趾頭,無奈兩隻手還撐在地上爬不起來,隻能哇啦哇啦叫阿舅救命。善讓抱住她的腰,北武把四分五裂的椅子挪了出去,顧阿婆忙著檢查有沒有木刺紮著斯江,斯江憤怒地瞪著景生:“阿哥你怎麼變得這麼壞!大壞蛋,臭鹹蛋,臭皮蛋!”

景生皺了皺眉:“你怎麼把涎唾水都弄在我腳上了?”

“啊?”斯江趕緊擦了把嘴,才發現又被戲弄了,氣得顧不得膝蓋肚子還在疼,又追著景生要報仇。

景生大笑著一個箭步竄到梯子前,兩手抓住梯子邊一個側躍飛身而上,斯江眼睛還沒來得及眨幾下,這人已經躲進了閣樓,一條腿直接把梯子撐開:“你要再把梯子也砸壞了就完了。我就說你最近吃太多了。”

斯江小臉通紅在下麵揮著拳頭亂跳:“儂下來!儂有本事一輩子覅下來!”

“嘖嘖嘖,我要下去洗腳,全是某人的涎唾水。”

北武和善讓相視而笑,換作以前,景生絕對不會開斯江的玩笑,斯江也的確不太開得起玩笑,現在兩個孩子,一個更合群開朗了,一個也不那麼敏感多思了,簡直皆大歡喜。

晚上顧東文回來,塞給北武一個馬甲袋。北武打開一看,一捆捆大團結,還有好幾本油膩膩的舊作業本。

“飯店開了兩年,也該分一下紅,這是你和善讓的,拿著。親兄弟明算賬,流水進出都在本子上,你自己看一下。”

“不用,”北武笑著把馬甲袋推回去:“出國的錢我已經夠了,飯店不剛剛擴了門麵嗎,哪裡都要用錢,不急,等我回來再算。”

“彆廢話。”顧東文點了根煙伸了個懶腰:“開飯店是小本經營,發不了大財,你彆嫌棄就行。”

北武拗不過他,便認真看起最新的那本賬本來,生意有好有差,相距甚大,有一天做一兩百塊的,也有一天隻做一二十塊的,他看了半年,就差不多算出了毛利率大概在百分之四十,但店裡隻有一個阿姨幫工,東文一分錢人工不拿,確確實實是辛苦錢。

北武拿了紙筆略算了一會,數出二十捆錢給東文:“既然要明算賬,你這個廚師洗碗工采購和經理也得拿工資,這兩千塊不能算利潤,得算成本,是大哥你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