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1 / 2)

萬春街 小麥s 8642 字 5個月前

錢桂華是真的出離了憤怒。

“我說幾百次了,張雄發就是個老色鬼,平時就喜歡蹭一下碰一記占便宜死不要臉,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們工會的女同誌們背後不知道罵了他多少次,你們一問就知道。他老婆自己也清楚,眼珠子都恨不得綁在他褲腰帶上,看見個女的就懷疑彆人要搶她老公,什麼臟的臭的往我身上潑!我能看得上張雄發?他個老禿頭也配?”

“我們調查過了,其他女同誌都說沒遇到過這種事,隻知道你平時和他關係很密切,經常兩個人一起外出‘公乾’。”

“???!!!”錢桂華沒料到女同事們竟然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委屈地辯解道:“他是工會副主席,我是他手下的乾事!他叫我去辦事我能說不?”

“看電影也算‘公乾’?”

四張電影票推到她麵前。

“都是雙人票,張雄發說了都是和你一起去看的,你們單位同事也證明你和他單獨去看過電影,還要狡辯?”

錢桂華滿臉通紅,她真是冤死了,頭一回,老色鬼騙她說工會同事們約好了一起,進去了才發現隻有他們兩個,她強忍著惡心極力推拒還是被他摸了幾下,廁所去了十幾趟才熬到結束,笑得比哭還難看地逃回了廠裡,一問大家,其他人根本不知道電影的事。前些天他說去街道醫院探望退休老乾部,從醫院出來就拐到電影院說順大便看個電影,她根本沒去,推說要去服侍婆婆直接跑了。她結結巴巴地解釋完,自己也覺得警察不會相信。

“張雄發負責的這幾塊下麵有四個乾事,全是女同誌,為什麼他不叫彆人隻叫你?”女警的視線在錢桂華胸口停了一秒:“你不是一直到處炫耀自己搞得定他?”

錢桂華瞠目結舌:“我不是說那個方麵搞得定,我是說——”

“說什麼?”女警鄙夷地拿過一份檔案:“一九八四年二月十八日至三月十七日,短短一個月裡,你遲到十三次,早退九次,無記錄事假兩天,工資獎金照舊,這就是你說的搞得定?你用什麼搞定了張雄發這麼特殊照顧你?”

“我真沒有跟他怎麼著,你讓我和張雄發麵當麵對質!”錢桂華急道:“她老婆自己瞎想,衝進來就撕衣裳亂打人,你們怎麼不管?”

“揭發流氓行為,人人有責。”女警哼了一聲:“她那叫捉奸。”

另一個男警察諄諄善誘:“張雄發招認,你以前在車間裡就勾引過他,說就得他這樣‘胸有成棍’的老乾部,才能安排得‘井井有條’,你還記得嗎?”女警“呸”了一聲,紅著臉走開去倒水。

“車、車間裡,大家經常這麼說的呀,就是開開玩笑呀——”錢桂華欲哭無淚,隻要是結過婚的婦女,在車間裡誰沒說過幾句雙關的葷話呢。

“後來你還給他送過一條美國花花公子牌的皮帶,花花公子你總知道是什麼意思吧?你還請他托複興島漁業公司工會的領導打招呼,讓海員違規替你代買口紅,你抽屜裡搜出來好幾支口紅就是證據。張雄發主動交待,你夏天故意撒上香水在他麵前轉悠,還抬起胳膊給他看你腋下的毛發。據群眾反映,你們經常當著辦公室同事的麵打情罵俏,言語下流,這些都可以證明你們有不正當的男女關係。”

錢桂華差點暈過去了,去年夏天伸懶腰引出來的嘴上官司她還真記得。

“誰跟他下流?是他一個人下流!我那次不小心伸了個懶腰,蝙蝠袖滑下去,他就說,他說——”

“說什麼?”警察嚴肅地拿起筆準備記錄。

“他說我——毛又黑又粗,肯定很要的。”錢桂華羞憤交加地道:“他是領導,我總不能翻臉罵人或者一杯水潑上去吧?隻好開開玩笑敷衍過去了。”

“開玩笑?你當時說‘我是要得厲害,張主席你怕不怕?’他說‘不怕不怕,三百回合不夠來三千。’你說‘三千哪行至少要三萬’。這些都不是冤枉你吧?在場有三個同誌親耳聽見親眼看見,她們的證詞全部一致。”

錢桂華百口莫辯,隻怪自己管不住嘴非要逞能犯賤,又恨小人背後使壞,她們當時湊趣諷刺張雄發的那些話還要葷呢,怎麼誰也不提!平時一個個笑嘻嘻都是個人,背後見她倒黴就捅刀子全是鬼。

這時候她倒能感受到顧南紅當時的感受了,一個女人要證明自己的清白竟這麼難。錢桂華總覺得顧南紅肯定沒死,明明那夜還來找了陳東海,也不知道鬼鬼祟祟說了些什麼,從那以後陳東海就對她特彆冷淡,夫妻再也沒同過房。她在那方麵的確很要,從冬到春要了好多回,都被陳東海拒了,要麼說累,要麼說小孩在旁邊,好像以前就不累以前就沒孩子似的。她總疑心他知道了什麼,又覺得不可能。過了年張雄發再動手動腳,她就沒像以前那麼避之不及,無非想確認一下自己還是不是個漂亮女人。但她真沒跟張雄發有什麼,那個禿頭,那個啤酒肚,她看著就犯惡心。

一抬頭,就看見雪白的牆上貼著觸目驚心的白底紅字大標語:“可抓可不抓的,堅決抓;可判可不判的,堅決判;可殺可不殺的,堅決殺!”錢桂華打了個哆嗦,瑟瑟發抖。

***

斯江是五一這天都沒看見三媽錢桂華在萬春街出現,才知道她出了事的。陳東海帶著兒女四月中就搬回了自己家,勞動節這天來吃晚飯,一家三口都沒笑臉,吃著吃著斯淇突然哭了起來,被陳東海訓了幾句丟下筷子就跑。斯江低頭悶聲不響,自從景生那件事後,她幾乎沒再單獨和斯淇說過話,雖然知道她才和斯南一樣大還不懂事,但是心裡就是過不去。斯淇小心翼翼地找她幾次後,到底也是十歲的小姑娘,臉皮薄,也就不大湊上來了。

飯後陳阿娘把斯江叫進房間裡說話:“等一歇,囡囡儂帶爺叔去尋尋儂阿舅,(你帶叔叔去找你舅舅),小爺叔有閒話同伊港(小叔叔有話和他說)。”

斯江猶豫了一下,點頭應了,不太明白陳東海為什麼不自己直接上門去。大舅舅春節後把亭子間從馮阿姨手裡買了回來,這幾個月一直忙著翻修房子,天天都在萬春街,誰都看得見。她牽著斯好走在陳東海的身後,留意到他手裡拎了兩瓶白酒,更疑惑了,大舅舅應該不大願意和爺叔吃老酒。

陳東海放慢了步子,等斯江斯好上來後才輕聲問:“你——姨娘還好嗎?”

斯江一愣:“你知道我姨娘在哪裡?!”

陳東海見她一臉震驚不像裝出來的,不自在地搖了搖頭:“她走之前來跟我說過幾句話,但是沒說去哪裡。”

斯江立刻警惕起來:“那你怎麼沒告訴我舅舅?”

“我、我以為你們都知道——”陳東海有點慌亂,又加快了步伐。

等到了顧東文麵前,酒是放下了,他人卻不敢坐。

“東東哥,我沒跟警察提南紅找我的那個事,一個字也沒提過,真的!你相信我。”陳東海急著對顧東文澄清:“不管怎麼說,我和南紅姐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我肯定盼著她好,不可能害她。”

顧東文微微笑:“你有什麼事?”

陳東海瞄了瞄旁邊虎視眈眈的斯江景生和一臉鄙夷的顧阿婆,囁嚅著說不出口。

“拿回去。”顧東文把兩瓶酒推給他。

“不不不,不是的,東東哥,就是小錢被人舉報了——”

雖然難以啟齒,陳東海還是磕磕絆絆地把事情說了個大概,然後苦著臉問:“我上門來就是想麻煩阿哥幫忙想想辦法,能不能把她也弄出來。”

顧東文睨著他笑問:“你這是疑心我們家的人舉報了你老婆?為了報複打擊她舉報南紅?”

顧阿婆還沒反應過來,陳東海羞慚地低下了頭:“是伊對勿起南紅!請阿哥可憐可憐兩個小赤佬,斯淇才十歲,和斯江斯南是嫡親的堂姊妹,到底還是一家人。”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