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1 / 2)

萬春街 小麥s 5653 字 5個月前

陳斯江當律師的夢想是這天破滅的,破滅得輕而易舉。

夜裡九點多,她們一行五人從第四個派出所出來時都沉默不語,依然沒能立案,更彆說抓人了。怒嗎?怒。氣嗎?氣。但更多的是無力,無能為力。顧北武之所以堅持要周致遠送他們回療養院,是為了用上錄音筆。他不打無準備的仗,也的確讓周致遠露出了馬腳,然而並無多大用處。

有一個派出所儘力了,因牽涉到軍人,當事人又都是周老將軍的家屬,所長出麵請示了區局,還特地打電話去檢察院和法院谘詢,等了兩個鐘頭,法院那邊的結論是未經對方當事人同意私自錄音取得的資料不能作為證據使用,必須以違法證據排除規則排除使用。檢察院那邊聽了錄音表示對話裡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當事人有流氓行為。邏輯推理隻是推理,法律講究證據。

善讓和人爭論了五六個小時,比給學生上課累得多,嗓子已經啞到完全說不出話。顧北武這麼個遇到多大事都不急不亂的人,眉宇間也掩不住躁怒。景生默默走在隊伍的最後,他早知道會這樣,但真的這樣後他更難受。

斯江依然緊緊攥著斯南的手,手心裡的汗乾了濕濕了乾,黏糊糊的,但她不能放開阿妹。她昨夜犯了錯,今天似乎又犯了更大的錯,她堅持的明明是對的,善讓舅媽也這麼說。她們都已經儘了最大的努力,舅舅那麼明智地準備了錄音,讓周致遠露出了馬腳,可為什麼周致遠能毫發無傷,遭罪的竟然還是斯南。斯江想不通,證人不算證人,證據不算證據,都沒用,那些推諉之詞蒼白荒謬,卻有用。

“現役軍官?我們管不了。你們找部隊去。”

“在哪裡耍流氓的?哦——那地方不歸我們管,你得去那兒的派出所。”

“證人有嗎?就是她?她是小孩,她說了沒用。”

“什麼?你的侄子對你愛人的外甥女耍流氓?你家裡人知道這個事嗎?你哥哥嫂子知道你來報案嗎?你們商量過沒?”

在大人們發過火找過領導唇槍舌劍爭論過後,終於有警察找斯南問話。

“他怎麼你了?”

“摸哪裡了?”

“怎麼摸的?”

“摸了多久?摸了幾下?”

“你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的?為什麼當時沒叫人?”

“有其他人看見了嗎?”

“你受傷了沒?去醫院檢查過嗎?有驗傷報告嗎?”

“你為什麼不跟舅舅舅媽睡要去他家裡?”

“你姐姐哥哥都去睡覺了,你為什麼不去睡,要和他單獨在一起?”

“你再仔細想一想,會不會是做夢?小孩子有時候會搞不清楚,把夢裡的事當成真的。”

警察一邊問一邊抽著煙,煙圈氤氳開,霧氣裡斯南的頭越垂越低,最後隻剩下點頭搖頭。斯江光是守在旁邊聽都心如刀絞,為什麼不能來一個女警察,為什麼要這樣問,每個問題都像一把刀,把斯南割了一遍又一遍,可她答了他們又不信,也不做任何記錄,連案都不立,更不會去抓人,到最後她懷疑這些問題就是為了讓她們放棄。

最後事情依然回到大人那裡。

“不好辦,沒證據沒證人。”

“現在辦流氓罪很謹慎,要上報,不能憑一封舉報信一句小孩的話就去抓人,那是瞎胡搞。”

“我們最多去調查走訪一下,看看有沒有其他人願意出來作證。你家小孩什麼傷都沒有,不好搞。”

“小周同誌,這種事情千萬要慎重,不要衝動,你侄子條件這麼好,沒有理由做這種事,你一時衝動跑來報警,很容易毀了一個年輕人的一輩子,國家培養一個軍官容易嗎?軍營生活你了解嗎?哪裡來的侮辱女孩的機會?

“你想過你爸媽和你哥哥嫂子的心情嗎?不能因為你們夫妻感情好,你就全向著婆家啊。”

說這話的人甚至自以為給出了金玉良言。斯江實在不明白,這麼大的事,這麼壞的一個流氓,為什麼他們說得像家長裡短拌嘴打架的小事,好像居委會民警上門調解幾句就完結了。究竟是誰摧毀了誰的一輩子?誰能保證一個人學習優異工作傑出家庭和美就不會犯罪?權力還是財富還是地位?這些和人性有什麼關係?照這麼說,貴族少爺亞曆克不可能□□苔絲?副主教克羅德不可能迫害埃斯梅拉達?斯江無法理解守護法律的人隻用他們日常生活裡的經驗去理解法律。

直到斯江二十**歲的時候,還有人笑著說她:“你不要這麼憤世嫉俗嘛,凡事要往好的方麵看。”

陳斯江的回答是:“我,有充分的理由憤怒。”還能憤怒是一種寶貴的能力,總比麻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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