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第二百六十四章(捉蟲)(2 / 2)

萬春街 小麥s 5000 字 3個月前

“中華也可以,一塊八一包漲到十六塊一包,賺起來不比茅台差,隻要儂有條子,買得著。嘖嘖嘖。”

“幫幫忙!煙酒搶不到的!當官的老早條子批給自家親眷了。”

“你們說的都是小來來(小意思)。阿拉弄堂裡一個小阿飛,伊阿姐做了XX一把手的姘頭,大老虎們倒起來才叫煞根,金銀銅鐵錫、木材鋼筋、農藥化肥、汽車,一進一出,幾十萬幾百萬都有,幾千塊幾萬塊的倒來倒去,他們看也不會看一眼的。你們以為今天這十台彩電啥地方來的啊?阿拉小老百姓鬨騰了二十天,伊拉(他們)弄了十台來糊弄阿拉,結果呢?照舊落進黃牛手裡,懂經伐?現在就是要當官,當官就能發財,十萬官員九萬倒,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日腳沒辦法過嘍,阿拉車間去年一個月一百六,今年兩百一,算效益不錯的吧?結果呢?樣樣東西價鈿漲一倍兩倍,十倍八倍的都有。”

……

斯江和景生轉上南京路,往外灘方向走,稍微留意一下,她才發現隻要是個商店,不管在賣什麼,都在排隊,前麵的人恨不得全部買空,後麵的人憤怒呼喊。連陝西路路口的景德鎮瓷器店都排上了長隊,櫥窗裡的半人高青花梅瓶標價九千八百塊一對,白瓷藍邊的麵碗從兩塊五漲到十二塊一個,還有人提著一串喜滋滋地出來。

皮鞋店、鐘表眼鏡店、兒童食品商店,一路過去都人滿為患。

“看來老百姓手裡都挺有錢的,”斯江的注意力暫時轉移到了社會新聞上:“但是我看報紙上電視上卻從來沒報道過官倒、搶購、漲價已經到了這種程度,簡直是瘋了。”

景生隱晦地點了一句:“記者不是什麼都能報道的,特彆牽涉到‘官’和‘民’,甲肝的時候不也——”

斯江敏感地轉過頭問:“你覺得我媽那樣是對的?是為我好?”

景生苦笑了一聲:“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斯江深深吸了口氣:“你放心,我已經好多了,不會對你亂發脾氣。這件事跟你沒關係,就是我和她的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的。”

“她沒跟你商量就改了你的誌願是不對,”景生瞄了一眼斯江的臉色,“很不對。”

斯江心上緩了緩。

“她要是跟你商量,你會同意改成H大英語係嗎?”

“當然不會!”斯江脫口而出後靜了一靜,自嘲地笑了笑,“原來我媽還挺了解我的,所以乾脆先斬後奏,不,根本不用奏,反正木已成舟——”

“我猜她是害怕。”景生輕聲說。

斯江一怔,扭頭看向景生:“為什麼?”

“可能是害怕你成為第二個她。”

西藏路口,斯江靜靜地抬頭高向紅綠燈。紅燈停,綠燈行,人生卻長期處於黃燈狀態,究竟是往前走還是停留不動,似乎比哈姆雷特的選擇更難。十八歲的那個顧西美,是懷著什麼樣的理想偷出戶口本奔赴邊疆的呢,她的理想又是什麼時候破滅的?或者是否真的存在過?斯江不得而知。她感覺得到憤怒一絲絲地抽離,但剝離憤怒後的情緒中並沒有原諒兩個字,時隔多年臉頰上再一次的腫痛不再讓她有以死報複的想法。她永遠不可能變成第二個她。

過馬路的時候天一下子陰沉下來,烏雲滾滾而來,挾著雷聲和不那麼顯眼的閃電,大風把懸鈴木的樹葉刮得嘩啦啦直響。各家商店門口排隊的人自動自覺地縮進了屋簷或雨蓬下頭,有人刹住了腳踏車,取出雨披來穿,要落雨了。

斯江和景生隻來得及衝進南京東路,就被大雨淋成了落湯雞。

雨越下越大,麵筋粗的雨水砸在臉上,帶著酷暑悶熱的泥腥氣味,很快就隻剩下冰冷的滋味。天色迅速昏暗下來,馬路上幾乎沒有了行人。

斯江卻覺得爽快,她仰著頭頂著風往前走。

景生和她並肩而行,雨水把他的眉眼衝刷出了一種昳麗的漆黑。

“躲不躲?”吼出來的聲音一大半被風雨吞沒了。

“不躲!”斯江吼得比他更用力。

景生直接緊緊牽住了斯江的手,豪氣萬丈地吼道:“那就走!”

五分鐘後,雨已經大到根本看不清五六十厘米外的情景,雨塵翻滾足足有半人高,整條南京東路上隻有他們兩個還在東倒西歪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