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第四百一十四章(1 / 2)

萬春街 小麥s 6160 字 3個月前

第四百一十四章

有些事情對有些人是結束了,對有些人才剛開始。

符元亮覺得既然沒事了就離遠些,審批的事等新領導上台後再看風向。景生讓阿金送他回上海。

“儂想做撒?”符元亮緊張起來,“你不要瞎來——”

“你歸你走,”景生從他衣袋裡把剩下的半包煙劫走,“我歸我留,看一看山水。”

符元亮又勸了幾句,實在勸不動,便堅持自己叫部黑車回上海,叮囑阿金千萬要跟牢景生,又威脅景生:“你這麼搞,斯江不問,我不說,她要問了,我肯定不會講瞎話,你有點數。”

景生不響,讓阿金先送符元亮去長途汽車站找黑車,隨後跟阿金隨便找了家小飯店,吃了點熱飯熱菜熱湯,調頭開去那個跳樓女急救的醫院。

阿金跟了景生好幾年,頭腦蠻清爽,白天在外頭等他們的時候,按照景生的安排,他人也沒閒著,車子裡常備的兩條軟中華派上了用場,幾個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該打聽的也都打聽到了。

“顧總,XX這赤佬在局裡已經當了十年一把手,論理老早該往上動一動了,但聽說是他自己不肯走,有人弄過他兩次,他在省裡有靠山,沒弄下來。這次到底是誰摁死他了,好幾位都說新官沒上任搞不清到底是哪路人馬立升這麼大——肯定不是局裡幾位二把手三把手。”

這點景生也明白,這十幾年大江大浪泥沙俱下,哪個衙門不撈油水?十幾年不升官的,要麼是太貪,要麼是太傻太乾淨,像XX局這麼容易進賬的地方不多,能相提並論的隻有消防和土地這兩塊。小金庫不是XX一個人的,端掉小金庫,得罪的是一個整體,拔出蘿卜帶出泥,局裡能有幾個乾淨的?其他人追繳贓款再揭發立功,能不予以立案,至少也能換個緩刑,但再回這個財神廟是不可能的。可想而知,動手的肯定是強龍,盯XX盯了不是一天兩天了,一下手就穩準狠,掀翻一片,才好帶著自己的班子上馬,再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整頓出各處的小金庫,上繳個十分之一,名和利全得了,前途一片光明。

“蘇州有什麼動靜嗎?”

“沒。”

景生看向窗外,沒作聲。作為地頭蛇,XX得罪的人實在不少,今年新加坡國*父訪問蘇州的時候,由Z市長負責接待,他是從美國留學回來的,一口流利的英語把雙方官員都震驚了,他還不顧禮節擠上了國*父的加長豪華轎車,連從飯店到火車站的二十分鐘也不放過。XX人前人後沒少拿Z市長這件事開玩笑,曾當著景生他們的麵多次出言嘲笑:一個正廳級小乾部,二把手,搶了出風頭搶到這種地步,勿要麵孔,想想北京領導沒人搭理李,上海領導也無所謂,就我們蘇州這麼貼上去,丟人,簡直丟了全體中國人的臉。

這件事景生在電話裡跟顧北武提過,他覺得蘇州作為一個普通的地級市,跟第一批沿海開放城市青島寧波肯定沒辦法比,如果能吸引新加坡來成立國家級的雙邊項目,那就是翻天覆地的機會,瑞德旁邊還有五十畝地,肯定要想辦法也拿下來。北武隻說了一句:“如果我是李,肯定會問你蘇州有沒有機場?”最後那被X部門硬性推銷的五十畝地,景生還是保守起見請了兩頓飯婉拒了。

如果換成顧北武,他會怎麼考量這件事背後的原因?景生苦苦思索,認定不可能是章市長的人動的手,一個冒這樣被上峰不喜被下屬諷刺的大風險的領導,是一心一意要做事的人,在他那些被坊間傳為笑談的倒貼行為中,景生看到了北武的影子,八十年代初留學了還歸來的人,自有他們的情懷和抱負,不是XX這種蠹蟲能理解的。類似的例子北武說過不少,再有抱負有才乾,衝在前麵的人在官場上最多走到副部級,不可能再上了。

再往上的官場,景生一無所知,無從猜測。

“XX在省裡的靠山是誰?”

“哦!李副局的司機有一趟提到過,好像是組織部的撒領導,要不要我找個地方呼他一下?”

景生想了想:“不用,你靠邊找個高檔賓館,我打個電話。”要問省裡的動靜,最方便的是通過善讓去打聽,而這一整件事的始末,他得跟顧北武說個明明白白,最好能被他劈頭蓋臉罵得狗血淋頭。

***

出了賓館,景生在路燈下抽了兩枝煙,眼睛還是酸澀難當。顧北武竟然一句話也沒有罵他,半當中善讓還寬慰他說他沒事就好。顧東文已經臥床半個月了,時日無多,連下地走到堂屋接電話的力氣都沒有。盧佳的口氣很平靜,說在橄欖壩的日子都是賺到的,腫瘤醫院的醫生都不信他活到了現在,萬春街的其他人還都被蒙在鼓裡。

“走捷徑不是你的錯,因為這是人為設置的的,隻留給你一條路走,你沒法不走,”北武說,“不破不立,沒牽連到你們是好事。你彆急,等我安頓好手上的事,月底就回上海,換你來,你陪陪你爸——”

景生聽到這句話後沒繃住,差點把話筒捏碎。他以為自己可以很瀟灑地麵對生死離彆了,一回生二回熟不是嗎?原來他還是不行。顧東文活著的每一天,都把那根叫做“希望”的皮筋又拉長了一點,一點一點,本來隻盼著能多活幾個月,然後變成半年、一年、兩年,生出了“也許會有奇跡”的念頭。可隔著電話線,景生連一句“爸爸還好伐?”都問不出。

大概是他壓抑的嗚咽聲太明顯,顧北武沉默了好一會換善讓說話。

善讓問清楚景生想問什麼,留下景生這邊的號碼,就掛了電話。

總機小姐體貼地問他要不要喝杯水。景生頭一回沒有拒絕陌生人的好意,要了一杯溫水,他嗓子疼得厲害,著了火似的疼。和溫水一起來的,還有兩粒潤喉糖。

隔了大概三刻鐘,善讓回電過來。正如景生想到的,XX的靠山調離了組織部。今年從上到下都有大變動,新上來的和不願離場的進入新一輪的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