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第四百四十八章(1 / 2)

萬春街 小麥s 5903 字 4個月前

第四百四十八章

斯南手一伸:“我下車去看看怎麼回事。”車門才開了一條縫,水瀑布似的澆上來,“嘭”地一聲她趕緊關上車門,半邊身子已經濕透。

“彆開——”趙佑寧來不及阻止,急急掛了停車檔拉了手刹解開安全帶,扯出那條眼淚已經乾掉了的手帕,探過身去替她一頓猛擦。他太過著急,重心一個不穩,整個人反而跌進了斯南的懷裡,牙齒磕在斯南的肩頭,整個嘴都麻得不行。

“對——嘶,對勿起。”佑寧狼狽地扶住車窗,用力一撐,似乎聽見自己尾巴骨哢嚓了一聲,再想移動,疼入骨髓,隻能保持這個尷尬又彆扭的姿勢努力吸氣,慢慢控製調整肌肉。

斯南還沒反應過來剛才自己臉上擦過去的到底是趙佑寧的下巴還是嘴巴還是鼻子,就也聽到了這一聲,她瞪著離自己不足三公分距離的趙佑寧,再看看他僵著的腰背:“儂完結了。(你完了)”

禍不單行,古人的話總誠不我欺。大風大雨中,桑塔納兩隻後輪卡在泥坑裡紋絲不動;趙佑寧閃了尾椎骨,斜躺在被放倒的駕駛座上;油燈也亮了,斯南在趙佑寧的指揮下拔出了車鑰匙。車裡黑漆漆的,偶爾有閃電豁過去,雖然有心理準備,仍然不免心裡一驚。

斯南摸了摸臉頰,沮喪地甩了甩手臂上並不存在的雨水:“真倒黴。”

“都怪我,如果沒先送大龍他們,早點來,應該剛好能躲開這場大雨。”佑寧低聲道歉。

斯南心裡本來的確有點怨他,被他先這麼一說,反而生不出氣了。

“不怪你,他們要跟我們上山,家裡要急死了,他們回家說不定還要挨揍,”想起自己小時候,斯南把濕了的額發捋了上去,指了指胳膊內側的嫩肉,“就算不打,肯定逃不掉一頓罵,我媽以前還總喜歡掐我這裡,痛色了。”

“現在還痛伐?”

“當然勿痛了,廢閒話。”斯南扭頭瞪了趙佑寧一眼,突然噗嗤笑出了聲。

“儂笑撒?”佑寧也側過頭看向她。

“笑儂呀,腰噶推板,(笑你啊,腰真差)”斯南撇了撇嘴,“大表哥的腰可好了,引體向上隨隨便便一百個,仰臥起坐幾百個隨便做做。”提起景生,斯南又紅了眼眶,“他要是流落在那個山窪窪裡,遇到這麼大的雨該怎麼辦呢?身上還有槍傷。這都三個禮拜過去了。”

佑寧寬慰她道:“景生肯定沒出事,出事了警察肯定找就找到他了。”

“沒出事怎麼可能不回家?至少會打個電話吧?我姐上班那兩個月,他一天至少要呼她三次,通三次話,不可能一點音信都沒的。就算我媽放了什麼屁,他可是顧景生啊,他怎麼能因為我媽說什麼就跑了就不管我姐了?我媽還能拿刀逼他?”

斯南長歎了口氣,一拳砸在車門上:“你彆說,我媽還真乾得出這種事,她這幾年受刺激了——”她警惕地看向趙佑寧,“不過我媽沒變神經病啊,你彆聽我大姨娘瞎說,她和我媽從小合不來,她那是罵人的話,我媽真不是精神病人。”

“我知道,你姆媽就是偏激了一點,”佑寧斟酌了一下詞語,“她古板了一點,傳統了一點,一直把景生當成親侄子看,所以不太能接受哥哥和妹妹突然變成情侶,我能理解。”

斯南在黑暗中盯著佑寧看了會兒,默默低下了頭。

“要不要喝點那個老朱送的米酒?”佑寧努力反手夠向後座。

“我來我來,”斯南迅速爬到後座,“咦,這竹筒裡是米酒?我以為他不想招待我們吃飯,有點難為情,所以丟給我們兩筒竹筒飯呢。”

拔開塞子,一股甜香彌漫開,斯南嗅了嗅,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不像米酒,像果汁,蠻好喝的,來,柴可夫斯基趙辛苦了,你也喝一點。”

她喂了趙佑寧一口,自己又喝了一大口,憤憤然起來,“這個老朱,簡直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麼沒看清楚了,感覺有點像,說不準了,煩死了。”

佑寧接過竹筒喝了一口:“不奇怪,他和你大舅舅不是一路人,怕惹麻煩。”

“他說幾句實話能惹什麼麻煩?!你彆喝光了啊,給我留一口。”

“你舅舅擋的是毒販的子彈,以前淩隊、刀爺爺、小王,他們不都提起過,雲南處處都有毒品的陰影,誰也不知道村裡寨裡有沒有毒販或者毒販的眼線,他是怕自己說多了話被報複。”

“哪裡來的這麼多毒販?我都住了好幾天了,天天在街上打聽,誰也沒來我麻煩!”

佑寧知道說了她也不信,便又喝了一口酒岔開話題:“他就是那種又便宜就要占,有事情卻往後縮的典型人物。”

“咦,你怎麼看出來的?”斯南有點詫異。

“在那個年代,農場知青怎麼可能變成村會計?他家牆上的相框裡,有一張照片是村乾部合影,那裡頭坐在正中間的男人,另一張全家福照片裡也坐在正中間,應該是他的丈人公,老朱可能是娶了村長或者村支書的女兒,才成了村裡的會計的。”

“所以他能被推薦成工農兵大學生?”斯南恍然,“怪不得他吞吞吐吐躲躲閃閃的,和上海那些知青爺叔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可能吧,他或者也想過要回上海,但是上海的家裡人不一定願意他回去,沒地方住,沒工作,都是問題,等他再回來,做不成會計了,隻好再進農場上班,我瞎猜的啊,”佑寧搖了搖竹筒,“酒沒了。”

“還有一筒呢,”斯南喝著彆人的酒,說著那人的壞話卻毫無內疚之感,“他活該,我看過葉辛寫的《孽債》,這些在當地結婚生孩子的男知青一聽到能回上海就全跑了,老婆孩子都不要了,都是狗男人,他不要她們,回到上海,上海家裡的人不要他,報應。不像我舅舅,大表哥不是他親生的,他自己還沒能回上海,就先把大表哥送回了萬春街——”

說到這個,斯南趴在佑寧邊上嗚嗚地又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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