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四月份的天氣反複無常, 還以為北城會漸漸升溫，誰知道傍晚刮起了大風過後，又下起了雪。
本來已經沒有積雪的家屬院, 過了一晚上又覆上了一層銀白的雪, 溫暖總算認識到什麼是倒春寒。
之前整個冬天幾乎都貓在家裡頭，可是這兩天溫暖還要回去食堂上班，便遲來地感受了一下北城的寒冷。
幸好溫暖上班之後省了不少蜂窩煤, 家裡不至於像是冰室一樣，要不然，他們家還沒有盤炕，鐵定要冷得流鼻涕了。
顧青寒也對溫暖這兩晚主動往他身邊靠過來感到竊喜, 總算沒有像前段時間門那樣被嫌棄了，於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把人摟得緊緊的，深怕遲些日子天氣好起來，溫暖又嫌他熱了。
這天顧青寒早早起來回去團裡，臨出門的時候還跟溫暖說了不能送她去炊事班, 說是師長組織了營級乾部以上的同誌去附近的陵園走一走。
雖然已經過了清明好幾天，不過這年頭不讓封建迷信，是故意延遲了幾天才組織過去的。
因為一整天天氣都不好, 到了下午四點多的時候, 司務長便讓溫暖帶著樂樂先回去家裡, 免得晚了又要下雪。
前兩天炊事班的同事上山采蘑菇摘野菜, 順道摘了不少的艾葉回來，溫暖這兩天在食堂都做了些青團，不過飛行隊的戰士們不適合吃太多這種不易消化的食物，所以做得也不多。
他們後廚就剩了有很多的艾葉，老鐘乾脆分給了後廚的同誌。
不過大家明顯在食堂做怕了食物, 回到家基本上都不會再碰鍋爐的，所以大家都沒要。
溫暖隻好把大家都不要的艾葉帶回家去，打算做點青團，讓清蘭帶點回去宿舍，這幾天天氣冷，放著也不容易壞。
剛剛揉好了加入艾葉汁的麵團，顧清蘭和桂花嫂子也過來了。
一進門，就聞到了艾葉的清香，那清爽的香味讓人精神起來，一整天的疲憊瞬間門消失不見了。
樂樂正捏著一塊麵團，看到顧清蘭來了，連忙朝她噠噠噠地走過去，奶聲奶聲地喊道：“姑。”
顧清蘭見狀，一把抱起了這個胖丫頭，大力地在她臉蛋上親了一下：“樂樂，想姑姑沒有？姑姑給你買了一個新發夾，你看看喜不喜歡？”
說著，便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新發夾，然後在樂樂的頭發上彆了上去，笑道：“嘩，我們樂樂真好看！姑姑愛死你了！”
溫暖朝她們看過去，見到樂樂頭上的發夾，便說：“清蘭，你彆給她買那麼多發夾了，現在都有七八個了。”
顧清蘭笑了笑：“才不管，我就要給我們樂樂買，到了夏天姑姑還要給你買好看的裙子！”
說著，又在小家夥的臉上猛親了幾口，小家夥哈哈笑了起來，把手裡的青團麵粉送到了顧清蘭的嘴邊，示意她張開嘴：“啊——”
顧清蘭笑了笑，直接把小家夥遞給她的艾葉麵團咬進了嘴裡。
溫暖見狀，皺起了眉，忙說：“清蘭，那麵團還沒熟的，你也不怕吃壞了肚子！”
“再說了，那塊麵團也不知道被樂樂這小家夥玩了多久，你居然還敢吃！”
顧清蘭大大咧咧地笑了起來，捏了捏樂樂的臉蛋，一點都不在意地說：“反正吃不死，再說了，我都要餓死了，一天天的忙成個陀螺，感覺吃再多都不夠飽。”
小家夥咯咯笑了起來，抱著顧清蘭朝她臉上吧唧地親了一下，“親親——”
溫暖見她們一大一小鬨了起來，好笑地搖了搖頭，“那也要小心拉肚子了。對了，五鬥櫃裡有核桃酥和撒子，肚子餓的話你就先吃一點。”
桂花嫂子也好笑地搖了下頭，“不就是，虧你還在醫院上班，自個兒都不注意一下衛生。”
顧清蘭對兩個嫂子的教導是左耳進，右耳出，連忙抱著還咯咯笑的樂樂朝五鬥櫃走了過去，在她耳邊悄聲說：“樂樂，姑姑給你拿點好吃的，你想吃什麼？”
說著，顧清蘭便打開了五鬥櫃，樂樂比她的反應還要快，伸出自己的小手，一把抓住了那一袋子平時溫暖不讓她吃的糖，笑嗬嗬說：“糖。”
顧清蘭悄咪咪地拿了一顆糖，笑道：“彆那麼大聲，小心讓你媽媽看到了，等會又該罵姑姑了。”
小家夥一聽，連忙豎起了右手的食指，放在了粉嘟嘟的嘴唇上，“噓”了一聲。
顧清蘭在樂樂那胖嘟嘟的臉蛋上又親了兩下，“還是我們樂樂聰明！”
話落，那邊正在捏青團的溫暖突然說道：“顧清蘭，你彆再給她吃糖了，中午她才吃了一個。”
“哦，知道了！”顧清蘭拿了一根撒子讓樂樂拿著，“樂樂，我們吃這個，這個香。”
小家夥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唔唔唔”地搖了搖頭，小眉毛還皺了起來。
“不識貨，你不吃姑姑就吃了。”說著，便把撒子放進了嘴裡，咬得嘎嘣脆的。
那邊的溫暖跟桂花嫂子捏青團，餡料是溫暖剛剛做好的，有新鮮的春筍，切成了小丁，跟大蔥肉末那些攪拌在一起。
另外還有三鮮餡兒的，用蘑菇木耳肉末，還有一些桂花嫂子帶過來的小蝦米，還沒上過蒸呢，已經聞到了鮮香。
因為顧清蘭和樂樂都愛吃甜食，溫暖還特意做了個白糖花生餡兒的。
有了桂花嫂子幫忙，青團包得超級快。
溫暖最近在家做飯的頻率並不高，所以省了一些油。
為了青團的口感不會太粗糙，便給每個青團抹上了一層油，每個青團子都捏得圓潤光滑，那一層表皮看不到艾葉的顆粒。
桂花嫂子便跟顧清蘭讚道：“還得是你嫂子，以前我做青團，直接往裡加入艾葉碎，我家老周都不怎麼愛吃，說噎喉嚨。”
而溫暖的做法是把艾葉榨成汁，然後加入到麵粉團裡麵的，所以表皮特彆光滑。
溫暖把青團放進了鍋裡，顧清蘭就承包了燒火的活兒，也好奇地抬頭看了眼，之見那一隻隻青團包得特彆地圓，好看極了。
“看得我現在就想吃了。”說著，顧清蘭便加快了手裡燒柴的動作。
上鍋蒸了十分鐘左右，青團就可以出鍋了。
蒸熟之後的青團看起來軟糯又細膩，一個個整齊地碼在盤子上，綠油油的一片，清新又可愛。
溫暖把幾種餡料分開了幾個盤子，顧清蘭早就望穿秋水了，等那一盤子白糖花生餡兒的出鍋，也顧不得滾燙了，用筷子夾起來一個就吃。
白糖融化後的甜膩加上花生的脆香，香甜得讓人忍不住吸了兩口青團裡的甜汁兒，那軟糯清爽的青團表皮又減弱了白糖的甜膩，所以吃起來，口感剛剛好，既不會太甜，也不會寡淡。
試過了白糖花生餡兒的，顧清蘭又吃了個三鮮的，難怪師長都被她嫂子做的飯吸引了！
誰吃了不得說一句美味？
溫暖看顧清蘭連吃了三個還想繼續吃，便把裝好的青團子飯盒塞了給她：“清蘭，你拿一點給菊香嫂子送去，這都是糯米團子，你彆一下子吃太多了。”
顧清蘭砸了咂嘴，笑道：“哪裡吃多了？我就吃了三個！”
不過還是聽話地接過了溫暖遞來的飯盒，問：“是送給菊香嫂子嗎？”
“嗯嗯，快去快回吧，不然等會可能又要下雪了。”溫暖順手給顧清蘭拿了一頂毛線帽子，讓她戴著，不過顧清蘭沒戴。
“現在也不是很冷，戴著麻煩，我送完就回來。”顧清蘭拿了飯盒，就往門外走了。
小家夥還以為顧清蘭要走，看著門口離去的背影扁了扁嘴，好像就要哭起來了，眼淚水都在眼眶裡打轉。
桂花嫂子便把樂樂抱了起來：“你姑姑給菊香嬸嬸送青團，一會兒就回來了。”
樂樂一聽，果然就不哭了。
溫暖給桂花嫂子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八仙桌上，忽然道：“桂花嫂子，過兩天我要去一趟老趙那邊，你要不要跟我一塊兒過去？”
剛剛張桂花說周團長過兩天會放假，他們打算去鎮上一個赤腳大夫那裡看看。
自從王小霞回了家之後，桂花嫂子總算開心起來了，周團長也主動說要去找醫生看一看。
兩人依然還是想要孩子的，隻是之前多了個婆婆插手，搞得桂花嫂子怎麼都開心不起來。
溫暖覺得既然都是看了，去老趙那邊看看也好，就當是多一個人給建議。
桂花嫂子壓低了聲音，隨即問：“去找他，不會有問題吧？”
因為老趙被打成了右，大院裡頭的家屬人人都是思想覺悟超高的，彆說去找他了，平時過去村裡邊換東西，都會躲著牛棚走，深怕連累到自己，連累了家裡當兵的那位的仕途。
溫暖笑了笑，說：“我讓青寒問過政委了，政委說沒問題。”
其實溫暖也不是經常過去，之前就找過他一次，老趙知道她是家屬院的人，兩人談完事，老趙就讓她走了。
老趙比她還要小心翼翼。
桂花嫂子也心動了，畢竟家屬院周邊，能看的大夫基本都看遍了，就差老趙那裡沒有去過。
桂花嫂子想了想，便說：“今晚我回去問問老周，我到時候叫上他一起去。”
*
那邊的顧清蘭腳步飛快地走去菊香嫂子家那邊，因為這邊是凹字形大院，住的人比較多。
雖然溫暖已經給她說了好幾遍菊香嫂子的家，但顧清蘭還是沒有搞清楚……
算了，敲門問問看就知道了。
正當顧清蘭敲了敲左手邊第三家的木門沒多久，就看到一個抱著嬰兒的清瘦身影打開了門，隻是來人卻戴著一頂帽子，遮住了大半邊的臉。
顧清蘭看了眼她懷裡的嬰兒，還很小，便以為陳美嬌還在月子當中，所以才會帶著帽子。
顧清蘭也不想耽誤人家的時間門，隨後不好意思地問道：“抱歉嫂子，我是過來找菊香嫂子的，請問你知道她家在哪裡嗎？我不太記得了。”
陳美嬌看著顧清蘭那好看的麵孔，覺得她有點麵熟，便說：“沒事，菊香嫂子就在我家隔壁，她現在應該在家的，你去問問看。”
還沒等顧清蘭說話，張嬸子就走了出來，還問：“美嬌，是誰啊？”
然後走到了陳美嬌的身前，擋住了她，上下地打量了站在門口的顧清蘭，隨即眼睛亮了亮：“哦，你就是顧副團長的妹妹是吧？你找我們美嬌嗎？”
顧清蘭知道這個張嬸子，原來就是上次去炊事班鬨事，讓她家的兒媳婦出了月子就回去上班的那個嬸子。
顧清蘭臉色有點不好了，“不是，我找菊香嬸子的。”
張嬸子笑了笑，雙手在胸前的圍裙擦了擦手，“哦，菊香啊？隔壁就是了。”
“好的，謝謝嬸子。”顧清蘭朝她道謝之後，便抱著飯盒準備離去。
隻是在陳美嬌關上門的時候，卻看到了她被帽簷遮住的半邊臉有點淤青色。
可是木門已經關上了，顧清蘭也沒又辦法細看。
等她找到了鄧菊香家的時候，顧清蘭便把飯盒遞給了她，“嫂子，這是我嫂子和桂花嫂子包的青團，說是送點過來給你嘗嘗。”
鄧菊香最近也摘了不少的艾葉，不過前兩年做了青團，她家孩子和男人都不怎麼愛吃，所以她今年也不想做了，打算用來曬乾，等到冬天的時候就煮點艾葉水泡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