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戚灼的回憶(2 / 2)

季聽日記 禿子小貳 10180 字 4個月前

“啊?”季聽臉上露出不解,“為什麼會不記得呢?”

“不記得就是不記得,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戚灼擰大了水,嘩嘩衝著沙鼠。

季聽沒有再問,隻專心踩尿片。戚灼拿小刀分著沙鼠皮肉,卻因為季聽的話,開始在心裡回憶母親,但發現母親的麵容越來越模糊。

他隻記得母親去世的那天很冷,是他記憶裡最寒冷的一天。他站在病房外發著抖,看著醫生護士跑來跑去,看父親的部下站在走廊裡低聲交談。

牆上氣溫表的數字顯示醫院大樓是18°,他覺得那數字錯了,不然為什麼冷氣能從關節骨縫裡浸入,將他全身血液都凝成了冰,心臟也鍍上了一層白霜。

身旁的病房門被護士推開,他偷偷往裡看,看見父親趴在病床前,高大的身體佝僂著,母親瘦得嶙峋的手搭在他肩上。

母親看見了門口的戚灼,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容,朝他做了個口型:“進來。”

他慢慢走到床邊,喊了聲媽媽。

他聽見母親在說:“……好好帶他……長大……”他也聽見父親在哽咽:“可是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母親隻一遍遍固執地重複,兩隻深凹的眼睛迸出強烈的光:“好好活著……帶他……好好……帶他。”

這一幕已經過去了多年,卻讓戚灼每次回憶起母親時,總會想到那隻死死攥著父親胳膊的枯瘦蒼白的手,想到她瘦得變形的樣貌和那雙充滿渴求的眼睛,以至於會讓他忘記母親原本的模樣。

母親去世,從此帶走了父親的笑容,也讓他的幸福時光中止在了八歲那年。

父親變得陰鷙而沉默,除了去軍部工作,回家後總是會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裡,一遍遍重複播放母親生前的那些視頻影像。

他如同一具行屍走肉,隻沉浸在失去妻子的痛苦中,無視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和戚灼。

戚灼惶恐無助地獨自度過了最初那段時光,逐漸接受母親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事實,並試著去照顧終日消沉的父親。

沉重壓抑的生活持續了兩年,在他十歲時的某一天清晨,他如同以往般早早起床,準備去軍部食堂吃早飯,然後獨自去學校。卻沒想到剛下樓,便看到父親站在廚房裡,正在攪著蛋液做早飯。

“醒了?”父親問。

戚灼怔怔地回了聲:“嗯。”

“快去飯桌旁坐下,爸爸給你做的蒸蛋。”

戚灼用勺子舀起蒸蛋時,不知道是被熱氣熏的還是什麼,眼淚大顆大顆地滾出眼眶,滴進了碗裡。

“好吃嗎?”他聽到父親在問。

“嗯。”他點頭。

溫暖的大掌輕輕擦掉他臉上的淚水,父親低沉而柔和的聲音響起:“小灼,是爸爸糊塗,讓你委屈了這麼久。爸爸現在終於醒悟了,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把你照顧好,讓你媽媽在天上安心。前線現在有點吃緊,爸爸要去指揮作戰,等一個月後回來,我們就像以前一樣好好生活。”

“就像媽媽在的時候一樣嗎?”戚灼哽咽著問。

“對,就和媽媽還在的時候一樣。”戚承適眼圈也微微發紅。

可就在戚灼以為一切都已經好起來時,卻沒有等到父親從前線歸來的消息。他一遍遍地詢問軍部的人,得到的答案都是戚將軍在一次和納鷹軍的戰役中失蹤了……

戚灼不相信失蹤的說法,可當時那支納鷹軍被自由軍擊敗,連總指揮都被俘虜,自由軍翻遍整個戰場,也沒有找到戚承適的下落。

整個自由軍都在尋找戚承適,為此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他們派出人和星艦搜尋戰地附近的星域,搜尋整顆星球,乃至最近躍遷點能到達的空域,依舊是一無所獲。

幾個月後,因為戰鬥吃緊,自由軍暫時撤回了尋找戚承適的人,就連他的那些老部下也陸續離開,整個世界似乎隻剩下戚灼還沒有放棄,還在固執地尋找著父親。

他每天放學後都會去一趟軍部,並不抱什麼希望地問詢尋找情況,得到固定的回答後,便坐在軍部大廳裡,直到晚上才默默離開。

有一天,他依舊如同往常那樣,安靜沉默地坐在軍部大廳靠窗的長椅上,卻聽到窗外有兩人在交談。

“你聽說了嗎?我們在和納鷹軍談判了。”

“是嗎?納鷹軍為什麼會同意和我們談判了?”

“塵霧星那一次戰役,納鷹軍受了重創,他們營地被我們一鍋端,包括總指揮都被俘虜,隻逃走了一名軍務處處長。就是那個,那個經常出現在電視上的,叫做季誌城的納鷹政客。納鷹軍為了交換俘虜,不得不和我們談判,做出一些讓步……”

季誌城……季誌城!

原來當時還逃走了一名叫做季誌城的納鷹軍官!

父親一直下落不明,一定是被他帶走了!

那天夜裡,戚灼躺在床上,拿著一張皺巴巴的報紙,看著上麵的一條新聞。

“納鷹軍在塵霧星戰役中不敵自由軍,全軍潰敗,軍務處處長季誌城狼狽逃回沙雅星。”

天快亮時,十歲的戚灼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

軍部像是已經放棄了尋找父親,但是他不能。

他要悄悄離開普樂星,去沙雅星找季誌城,找他要人!

“……成火哥哥,成火哥哥。”季聽的聲音將戚灼從回憶裡拉回來,他才發現自己一直拿著沙鼠在發呆。而季聽已經站在他身旁,歪著腦袋,自下而上地仰頭看著他。

戚灼有些倉促地彆開視線:“乾什麼?”不待季聽回答,他又語氣生硬地問:“尿片都踩好了?”

“踩好了。”季聽依舊盯著他。

戚灼低頭衝洗沙鼠:“那就放著我來過水,彆擠在旁邊,過去點。”

季聽往旁挪了一步,小心地問:“你在難過嗎?”

“沒有。”

“可是你眼睛紅紅的。”

“水濺進去了。”

“可是那不像是水濺進去的樣子,你要哭了。”

“胡說八道。”

兩人沒有再出聲,隻聽見狗蛋在啃那塊被他當做玩具的飯盒蓋,啃得吱嘎作響。

“你彆在這兒看著我,去看你的蛋娃,他快把飯盒蓋啃吧啃吧吃了。”戚灼不耐煩地皺著眉。

“好。”

季聽朝狗蛋走了兩步,卻又突然回頭,從戚灼身後抱住了他的腰。

“又想乾什麼啊?”戚灼低吼。

季聽抱著他左右晃了下:“成火哥哥,我和蛋蛋會一直陪著你的。”

戚灼動作一頓,接著又拍了下他的手:“誰稀罕?走開,彆在這兒黏黏糊糊的。”

“好。”

季聽這次乾脆地鬆開手,卻又飛快地在他腰間撓了一把。

“我草!”戚灼渾身一哆嗦,手裡的沙鼠掉進水槽。

“哈哈哈哈。”季聽笑著跑向狗蛋,誇張地張開雙臂:“蛋蛋,我的蛋蛋。”

狗蛋將含在嘴裡的飯盒蓋取出來,牽出條長長的口水線,也朝著季聽咯咯傻笑。

戚灼聽著兩個小孩的笑聲,繼續洗著沙鼠,沒察覺到自己的嘴角也緩緩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