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第 120 章 年輕的女孩(1 / 2)

季聽日記 禿子小貳 9132 字 4個月前

這屋子看上去簡單乾淨, 沒有過多的陳設,隻有牆邊書櫃裡擺放著幾個相框。

戚灼慢慢走進屋,去書櫃前拿起一個相框, 看著裡麵那個被抱在大人懷裡的小女孩,神情漸漸驚訝。他看向旁邊的一排相框,看著裡麵那個小女孩逐漸成長, 成為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他的手指拂過少女微笑的臉龐,輕聲喃喃道:“媽媽。”

“我第一次遇見她, 是和我的軍校同學一起去遊湖。”門口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戚灼聽到這聲音後, 身體驀地僵住。

“她從湖邊小路經過, 邊走邊踢著路麵上的一顆小石頭,夕陽從樹林間灑落, 讓她美得動人心魄……這就是當年她的家, 她的房間。你母親在這裡住了二十三年, 直到後來和我結婚,才隨軍去了普蘭星。”

戚灼扭過頭, 死死盯著走進屋的男人,眼睛迅速泛起一層紅絲。

戚承適穿著一件黑色風衣, 走到戚灼麵前後停下。他目光落在戚灼臉上,垂在身側的右手抬起, 似是想去碰他的頭發, 但在看見戚灼的眼神後,那隻伸在半空的手又停住, 慢慢收回。

“小灼,你都長這麼大了,個子都快趕上父親了。”戚承適的眼裡也閃動著淚光。

戚灼原本設想過無數次見到父親後的場景, 也想過自己見到他時要如何聲色俱厲地質問,甚至反複斟酌過質問時要說的那些話。但他現在腦中空空,那些話被儘數忘記,艱難地張了幾次嘴後,才成功吐出了幾個字:“你,怎麼在這裡?”

戚承適沒有回答,戚灼又追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是不是蟲洞把你送到這兒來的?是不是那些什麼高緯生物強行把你弄到這兒來的?所以你都來不及和我告彆,一句話都沒有給我留下,是不是?是不是?”

戚承適就那麼看著他,半晌後終於吐出一句:“小灼,我給你告過彆的。我們父子倆一起吃了頓早飯,我讓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戚灼一下怔愣住,呆了好一會兒後才輕聲道:“……我隻記得你給我做了蒸蛋,你說你終於醒悟了,活著的人要好好活著,要把我照顧好,讓媽媽在天上安心。你說你要去指揮作戰,等一個月後回來,我們就像以前一樣好好生活。”

戚承適顫抖的手終於落在他頭上:“小灼,我還說過,我沒有回來的日子裡,你就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隻當那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叮囑,原來那就是你給我告彆的話嗎?”戚灼不敢置信地盯著麵前的人:“原來,那就是你給我告彆的話嗎?”

“對不起……”

戚灼將頭上的手一把撥開,咬著牙道:“對不起?我到處找你……你知不知道我在到處找你!”

“對不起。”戚承適哽咽。

戚灼猛地一聲大喝:“你知不知道我在到處找你!”

他淚水在臉上瘋狂蔓延,視線裡的戚承適一團模糊:“你為什麼要瞞著我?你要是真死在外麵也好,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還躲在這裡活著!我差點被狼咬死,掉在海裡被淹死,在星艦冷櫃裡被凍死……可你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還活著……”

“對不起,小灼,對不起。”戚承適流著淚不停道歉。

他將戚灼摟在懷裡,戚灼強直著身體嘶吼,又對著麵前的□□打腳踢:“誰他媽要你的對不起!誰他媽要你的對不起!”

不管戚灼怎麼動手,戚承適隻抱著他不動,戚灼腦中一片狂亂,胸中被那一口氣淤堵,衝著戚承適的手背就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戚承適依舊一動不動,也不鬆手,戚灼直到嘴裡嘗著了血腥味後才鬆開嘴,向後仰倒著放聲大哭,發出小狼一樣的痛苦嘶嚎。

戚承適用淌著血的手去抹他臉上的淚水,反而給他蹭上了紅痕,又扯著衣袖將那些紅痕擦掉,隻迭聲道:“小灼,父親錯了,父親真的錯了……”

戚灼就這樣仰麵倒在戚承適的臂彎裡痛哭,直到哭到身體痙攣,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他感覺到自己被戚承適抱出了房間,卻隻是去到對麵的那間房,接著便被擱在沙發上躺著。

衛生間裡響起嘩嘩水聲,片刻後,一條冰涼的濕毛巾蓋在了他的眼睛上。

“你不用看我,你就這樣聽我說。”戚承適哽咽的聲音在沙發旁響起:“我是個失敗的父親,失敗得徹頭徹尾。你母親去世後,我不但沒有好好照顧你,還拋下你離開,讓你獨自生活……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我不知道……我來到這兒後,每次看見你母親就覺得很羞愧,我很想回去,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去,隻能一直在尋找辦法……”

戚灼一動不動地躺在沙發上,也沒有給出任何回應,隻有胸脯在起伏著。

“我四處找章魚人,想讓他們送我回去,但這裡的人都說章魚人隻是個傳說,從來沒誰見過。我不信邪,想儘辦法去了趟堪塔星,卻發現那裡隻是一個普通的旅遊勝地,根本沒有什麼章魚人……就像,就像章魚人曾經存在過的痕跡被什麼給抹掉了。”

“就在前幾天,我突然進入了一個虛幻的空間。但我知道那空間是真實的,隻是我自己沒有形體而已。我進入了我們的家,看見一個陌生人和八歲的你在一起吃飯聊天。”戚承適停頓了一秒後又道:“……還有一名叫做飯團的小男孩。”

戚灼倏地扯掉眼睛上的毛巾:“你說什麼?”

他的聲音嘶啞不清,戚承適連忙起身要去給他倒水,戚灼喝道:“彆倒水,我不喝,你說你遇到飯團了?”

戚承適轉身看向戚灼:“你也知道飯團,你見過他們?”

戚灼現在不想回應他任何話,隻冷冷看著他沒有吭聲,但戚承適卻也了悟地點點頭:“看來你也見過他們。”

他還是去給戚灼倒水,嘴裡繼續講述:“聽他們的對話,我知道那是飯團和長大後的你。”

戚承適倒上一杯水後遞給戚灼。戚灼不接,他便拿起戚灼的手,將那杯溫水放到他掌心:“喝吧,彆渴著自己。”

戚灼剛才一通大哭大吼,嘴裡確實發乾,便沒再拒絕,端起水杯一口氣喝光。

“還要嗎?父親給你倒去。”戚承適小心地問。

戚灼隻將空杯放回茶幾,沉默地表示拒絕,杯底重重撞上桌麵,發出砰的一聲響。

戚承適對他的要求一直很嚴格,包括生活裡的各方麵,諸如吃飯時不可出聲,擱放水杯時也不能和桌子碰撞得太響,但他現在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內心的怨恨。

戚承適卻沒有說什麼,隻溫聲繼續講述:“那個時空的我回家了,我見到成年後的戚灼和那個我的對話,知道戚灼和飯團是從蟲洞去的。”

“飯團是不是五歲的樣子?”戚灼沒忍住問道。

戚承適連忙回答:“是的,飯團就是五歲。”

戚灼明白了,那正是從另一條光道離開蟲洞的戚少將和飯團。他原本不知道這兩人去了哪兒,現在聽戚承適這麼一說,才知道他倆居然去到了自己八歲的那個時空。

“那他們後來怎麼樣?”戚灼問。

“當他們結束談話時,蟲洞就出現在家裡,那個戚灼帶著飯團進入蟲洞離開了,而我也從那個場景脫離,回到了現實。”

戚承適埋下頭,擱在膝蓋上的手發著顫:“我現在才知道你們後麵遭遇的一切……所有的一切……”他又抬起臉看向戚灼,臉色蒼白得嚇人:“原來都是因為我。”

“難道不是嗎?”戚灼冷笑一聲。

“是的,我是罪人,我是死有餘辜的罪人。”

戚灼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講,忍不住轉頭看了眼,發現戚承適的臉色和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目光裡全是最深切的痛苦和悲傷。而且到了這時他才注意到,戚承適原本烏黑的頭發已經白了一大片,臉上有著深深淺淺的皺紋,比起他上次在幻境裡看到時,像是已經老了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