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場沙龍(1 / 2)

因為是出家人,單公子特意給緣行二人準備了精致的齋菜點心,安排的座位還算清淨,起碼聞不到什麼刺鼻的酒味兒。

緣行和單俊悟兩人都是個嘴炮,沒事兒指點江山什麼的還成,真要說詩詞文章,也就勉強說幾句,打油詩還能做幾首,隻能用不堪入目形容,所以他們才覺得彼此投緣。

這樣一個閒散公子,所謂的至交好友能是什麼角色?

緣行不會做詩,但他會聽啊,隻聽得幾個公子語氣激昂的將自己的大作朗誦出來,他一邊聽一邊樂,這些都是知己啊,當然好是叫不出的,出家人不打誑語嘛。

說是詩會,倒不如叫遊園會,或者說是古代版的沙龍。一幫富家公子帶上一群良家或不良家的女子玩樂一番。聽那些公子的殷勤勁兒,在場的鶯鶯燕燕中應該有幾個美人,可惜他隻可聞其聲不能見其貌,話說他到古代還沒見過女人呢。難得下趟山,眼睛還看不見,倒黴。隻有將鬱悶化作食欲,和看熱鬨看得興奮的善果將桌上的糕點分吃了。

恩,這次詩會的感覺,熱鬨,東西好吃。

這裡是大雍,到底不是地球的大明,雖也有程朱理學卻未曾真正流傳到民風尚且彪悍的北方。在場眾人不分男女自由交談,不言什麼經史子集,也不論什麼軍國大事,說的都是家長裡短或者在場某位公子小姐的一些糗事,不時引得一陣喝罵或者嬌嗔,卻都有個限度並不過分。

緣行其時挺喜歡這樣的聚會,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曾經的學生時代,當然那時談論的都是一些遊戲動漫或者電影之類的話題……

也許是他這片刻的沉默,也或許是那顆光頭在太陽下太過晃眼,這時終於有人想起來,眼前這個俊朗和尚竟還未作詩,不由起哄,要他也來一首。

緣行合十起身道:“貧僧目盲,提不得筆,寫不了字。這作詩更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誦經倒是在行。”頓了頓,又笑著說了句:“各位千萬不要走,便在此聽貧僧為諸位誦上三天三夜的大悲咒吧。”

這話自熱引得一陣噓聲,眾人皆知是玩笑。之前邊聽單公子介紹過眼前和尚,雖然目盲卻著實是個妙人,如今見他言語風趣,不覺親近了幾分。便有人起哄道:“誰要聽你這和尚念經。既然作不得詩,那你就認罰吧!飲一杯烈酒如何?”

善果在一旁撇嘴,心中腹誹諸人不識貨,小師叔的大悲咒那才叫好聽呢。

“貧僧豈能犯酒戒?”緣行笑嗬嗬地說:“不如為大家唱首唐詩吧,保證與眾不同。”說著他微微側頭,轉向他記憶中主位所在:“單施主,可否令貴府之人將琵琶取來?”

如果按照正常裝X打臉的套路,隻要他丟出首唐伯虎的詩或者納蘭的詞,保證能夠鎮住在場眾人並一鳴驚人。可這有什麼用呢?且不說大家相處融洽,也無人針對自己。他也隻是這個時代的過客,本身更是一個和尚,既不能當官又不想出名,出這風頭憑白將眼前的氣氛破壞掉了,自己半點好處撈不到還壞了彆人的興致,這種事他才不做。

至於喝酒,他前世就很少喝酒,出家後就更不願碰了,所以隻能另想辦法。

琵琶?唐詩?眾人不解,都不知緣行要乾什麼,唐詩誰沒聽過?實在不知對方所謂的與眾不同是什麼樣子。

不到片刻,有仆從將琵琶遞到緣行手中,緣行彈撥幾下調了調音,重又坐好,口中笑道:“既然懷抱琵琶,自然要唱首白樂天的《琵琶行》嘍。”

“你這和尚太囉嗦,快唱,唱不好就認罰喝酒。”這次開口卻是東道主單公子,他與緣行相處最好,說話也就無所顧忌:“《琵琶行》誰沒聽過?我還真不相信和尚你能唱出朵花來。”

“嘁,那施主你聽好了。”緣行故作不悅地撇嘴。他清了清嗓子,手中輕撥琵琶,開口便唱:“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醉不成歡慘將彆,彆時茫茫江浸月。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

詩歌這麼唱的嗎?古代詩歌的唱誦都是有規矩的,但像他這般語速飛快幾無停頓的唱法卻從未見過。眾人大感奇妙時,卻見緣行手中彈奏加快,一段陌生的節奏過後,詞句在他口中變得一字一頓:“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麵。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誌。低眉信手續續彈,說儘心中無限事。輕攏慢撚抹複挑,初為《霓裳》後《六幺》”

唱到這裡,緣行突然住嘴,手中琵琶未停,卻有一陌生的戲腔在他身上傳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落玉盤。”

場中有見多識廣之人擊掌笑道:“這是腹語。”

緣行聽得這聲音,微微一笑,卻並未理會,繼續往下唱,“間關鶯語花底滑……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彆離,前月浮梁買茶去,買茶去……”時而本身男聲,時而轉為腹語戲腔。眾人無不驚奇讚歎,這種唱法確實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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