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棲梧見狀沒好氣地擺了擺手,對苗敘說:“你今晚準備條船,我們明早離開這裡。”
對方得了吩咐便要離開,方棲梧想了想又說:“你將貧道的原話放出去,摯友故去,五年前貧道因事未能成行,如今打算南下祭拜並收冷氏遺孤入我上清,我看那個不長眼的敢再伸爪子。”
等苗敘恭敬地退出去了,她搖頭:“時間可真能磋磨人,當年那般純樸可愛的孩子,現在竟也變得油滑有心計了。”感歎一番又轉頭對緣行拱手道:“這小子做事不地道,可畢竟事出有因,我在這裡替他賠罪,大師原諒他這回如何?”
今日她氣場強大,能說出道歉的話,已是很難得,緣行連道無妨。
“二位隨我去趟江南怎樣?”方棲梧苦笑起來:“接下來的事情有些複雜,恐怕真的要借你神僧的名頭一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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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剛剛放亮,幾人便收拾一番,在苗敘的安排下悄悄出了城。
黃河邊早停著艘客船,除了水手,便隻有他們幾個客人。
幾人沒有進入船艙,而是到了船頭,那裡的矮桌上早準備了茶點小菜,火爐湯鍋中還熱著幾壺美酒。
方棲梧揮手將苗敘打發了,率先找墊子盤腿而坐,取了酒倒了杯遞給周沫,又衝緣行笑道:“清早冷寒,和尚也來上一杯如何?”
“彆,和尚我不會飲酒。”緣行急忙擺手,自己倒了茶水捧在手中,離二人遠遠的席地坐下。他不但不喝酒,還十分討厭那種氣味。
“無趣。”方棲梧翻了個白眼給他,便與周沫對飲起來。緣行則喝著熱茶,想著自己的心事。
喝了幾杯,方棲梧突然將麵具取了下來,露出一張精致的麵容。
看著吃驚的兩人,她笑道:“如今咱們也算共患過難了,重新自我介紹下。我叫蘭若冰,也叫方拓,早年跳過崖,瘸過腿,當過瘋子,被人罵妖女好多年。十幾年前出家入了上清派,我行事太過自我,總有離經叛道之舉,這一生殺人無數,真算不上什麼好人,做過一些好事,也辜負了許多人。自認優點就是不認命。最大的缺點也是不認命,太過倔強。”
緣行聽她的自我總結,想了想,也笑起來,舉起茶盞:“我叫秦空,法號緣行,還有個法名佛禪。穿越前是條鹹魚,整天混跡網絡無所事事。後來變成小孩出家,老實修行。我當過兩年瞎子,會空手彈琵琶。武功稀疏平常,佛法懵懵懂懂。有個廢係統說我是什麼佛門行走,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廢係統?”方棲梧大有深意地看著他:“就是你在心裡溝通的那個東西?”
緣行點頭,對方果然能察覺到金蟬的存在。
“我沒你們那麼神奇的經曆。”周沫在旁也笑著說:“我小時因某些原因見識過世間冷暖,年少時常混跡網絡,當了個憤青,更做過很多荒唐事,現在想想都不堪回首。”他酒量似乎不錯,一杯又一杯竟臉不紅氣不喘:“說我是寫手,其實頂多算是文學愛好者,當年為了排解心情,開始在網絡上寫,可惜水平有限,多是開了頭就放棄了。隻有一本因為題材獵奇腦洞也算大,成績竟然還不錯。可惜那時因為厭世,寫得有些矯情偏激,後來再寫不下去,爛尾結束。恢複了一段時間,開始重新工作,這一晃已經十幾年了。”
“現在已經三十好幾,相過幾次親都沒有結果,至今單身,工作上雖然不太擅長與人交際,可到底混成了老油條。也許小時太作,現在身體也不好,今年春天又病了一場,那時在病床上反思,如果就這麼死了,可能隻能得個‘他是好人’的評語。覺得自己應該留下點什麼,又開始利用業餘時間寫東西了,可惜水平依舊爛,乾巴巴的看著難受。”周沫依舊笑著:“如果活得長,這些文字可能會成為聚會喝酒的談資,不也是美事一件?”
“有趣。”方棲梧拍著手:“咱們三個在一起,像不像人生的三個階段?”她指著自己:“叛逆,倔強,不服輸。”
又指向周沫:“經過磨礪變得圓滑世故。”
最後看向緣行:“千帆過儘,無欲無求?”
“我可不是無欲無求。”緣行慌忙擺手:“我心中所求其實很多,有時做夢還會想……”
“想什麼?姑娘?”周沫促狹地擠著眼睛。
緣行白他一眼,慢慢道:“想鐵板魷魚小龍蝦,鮮肉餛飩大腰子。”
“你竟是個吃貨?”方棲梧大笑。
“吃貨怎麼了?”也許因為這番毫無遮掩的交流,緣行這時也不再如平日般行止有序,坐臥規矩了,一條腿前伸,一條褪則彎曲著斜靠在船頭護欄上,整個人顯得極為懶散:“我沒興趣普渡眾生,更沒能力光大佛門,老實修行,隻願家人朋友平安,還有,得到一個答案……”
“你實在不必這麼忌諱我,我對你真的沒有惡意,隻是有些事現在還不能讓你知道。”他眼前,金蟬的文字信息再次浮現。
緣行卻恍若未見,抬頭看向遠方的天空和雲層。客船已經離開衡水很遠了,太陽已露出它的全部麵貌,今天無風無雨,真是個晴朗的好天氣。這幾日一直縈繞在眉頭的憂愁焦慮漸漸淡去,他知道,風高水急,終將過去,江湖路遠,歲月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