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八章 收徒(1 / 2)

太陽露頭不久,二人就離開了破屋,沒有再進城,而是沿著官道離開懷慶府。

冬日風大,沒多久,身上頭頂都被覆蓋了一層細碎的雪,寒風肆意打在身上臉上,已不能單純用冰冷來形容了。

好在臨出發前,和尚將包袱中的衣服都給溫柯披上。趕路時,每到溫柯感覺快支撐不住的時候,總會有一直大手靠在後背,下一瞬間,便有股熱氣傳入體內。

所以說,對於常年風餐露宿的溫柯來說,冬天趕路真算不上多難受。

可惜,老天並不眷顧行人,出發沒多久,頭頂又灑下了雪花,風也加劇了。

中午時分,兩人頂風冒雪進了一座村子,在邊緣找了做荒棄的宅子駐紮下來。

經過連年的災禍與匪患,類似這樣的空屋子在北方非常多,主人基本逃荒去了,大多數都沒有回返。

很快,小屋中升起了篝火。

分吃了身上的乾糧,緣行皺眉看著外麵滿天雪霧和凜冽寒風,決定在此地修整一天,等明天雪停再說。

他用隨身的戒刀將攜帶的幾塊碎布裁了,取出針線細細的縫製起來。

一邊做活,他笑看了眼斜靠在火堆旁的少年,詢問起這些年的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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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早上開出發開始,溫柯的心情其實一直都很不錯,被詢問過往,他也沒有絲毫的隱瞞。絲毫沒覺得對方是在打探自己的底細。

將自己從小到大的遭遇,能說的都說了出來。

和這世上大多數的乞兒一樣,溫柯的命運也是坎坷的。

五歲喪父,六歲失母,一路跟隨著同鄉四處流離,後來與人數越來越少的同鄉隊伍也失散了。

流民曆來便受歧視,他年紀幼小,在年景不好的時候根本找不到活乾,隻能卑躬屈膝靠乞討活命。

他曾為了口吃的與野狗爭搶,因為偷了個包子被人打得遍體鱗傷,更有幾次驚險的逃過了拐子的毒手。

傷痕累累長這麼大,從不去考慮自己的未來,更不了解什麼生存的意義,他的目標隻有一個:活著。

按說,這樣如微塵般的生命,在惡劣的生存環境中,一般人都會對這個世界充滿惡意,很可能轉身就變成加害者,如之前毒打他的那幾個惡丐一般。

但溫柯與旁人都不同。

他的記性天生就好,在乞討生涯中,有哪個鄉鎮、哪條街巷、哪個人施舍給他半塊饅頭,一碗清水,甚至善意的一個微笑,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在心裡能輕易描繪出對方的模樣。

偏偏那些讓他吃過苦頭,欺負過他的人,在記憶中的麵目反倒是模糊的。

溫柯自己也覺得自己很怪,卻改不了,也不願去改。

“哦?”聽到這裡,緣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他:“施主的這種情況與旁人說過麼?”

溫柯露出尷尬的神色,他曾說與熟悉的人聽,得到的都是譏笑與嘲弄,說他記吃不記打。

緣行盯著他半晌,才了然點頭,卻是讚道:“在貧僧看來,施主的性情頗有君子之風。”

溫柯不明白君子之風是哪裡的風,可也明白人家在誇獎自己,他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

緣行笑了下,低下頭繼續對付手中的碎布,就這樣過了挺長一段時間,他突然問了句:“昨日施主說要拜貧僧為師,是為了什麼呢?”

溫柯正盯著他手中的碎布發呆,聽到這句問話微微一愣後,麵色為之一紅,猶豫著說:“我見大師是好人,便想跟著大師,求……”他聲音漸漸低沉,頓了頓才又呐呐道:“想求個安穩的日子,畢竟……”同樣是要飯,和尚比乞丐要容易多了。

當然,最後一句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是的,或許他為了那半缽熱粥而熱淚盈眶,對和尚滿懷感激,升起主動親近的心思。

可當時的初衷,真隻是為了以後能吃上飽飯,嗯,就算如和尚一般一天隻一頓,也要比當乞丐要安穩得多。

原不打算說實話,可或許是因為和尚待他太好,使他沒了往日的戒備,沒忍住便將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這時已經開始後悔了,以為會被對方厭棄。

該怎麼辦?他垂頭喪氣的耷拉著腦袋,沮喪至極。

沒曾想,緣行反應卻是出乎預料,話語中依舊帶著笑意:“施主的要求倒是不高。貧僧原本打算將施主交給朋友照料,再不濟也會給你留些錢財,隻是臨時遇到了些麻煩,所以……”說到這裡,他歎了口氣:“恐怕施主也受了些牽連,如今隻能跟著貧僧了。隻希望萬一真遇到什麼事,施主不會後悔。”

溫柯見他不是要趕自己離開,忙不迭的點頭:“不後悔,小子願意跟著大師。”同時也長出口氣。在他看來,相比凍死餓死,所謂的麻煩都算不得什麼。

緣行深深的看他良久,才伸手攆斷了線頭,吩咐道:“鞋子脫下來。”

“哦。”溫柯愣愣的脫下鞋子,便見和尚將手中縫製的東西塞了進去,比劃一番後,又重新拿起針線,在鞋子上穿針引線。

他手中的動作非常熟練,一隻布鞋的鞋麵便被針線牽在了一起,然後遞還給少年:“試試看。”

溫柯接過布鞋,和尚縫製的是厚厚的一層鞋墊,鞋麵也改小了,這一穿上竟變得極為合腳。

他墊著腳走了幾步,興奮道:“很暖和,很合適。”

其實冬天裡穿著布鞋,哪有暖和一說呢?隻是受過磨難的人容易滿足罷了。

緣行點點頭,又繼續開始製作另一隻鞋墊。

溫柯見狀也要幫忙,隻是,接過針線,卻不知該怎麼弄了。

緣行笑著奪回東西,口中道:“既然要跟著貧僧,那時間也不可浪費,明日起,貧僧教你識字如何?”

溫柯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大喜過望下,作勢便要磕頭拜師。

緣行攔住他,道:“先不急,等你認得些字,再拜師修行。”

少年人重重點頭,臉上隻剩下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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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狂雪大,也終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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