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妄看著她。
韓母臉上沒有一絲偽裝,明顯清楚兒子心裡在想什麼。
她開門見山,毫不拐彎抹角:“崔依依,準備去見她?”
韓妄不意外她會知道。
他身邊的人和事從來都逃不過韓母掌控。
他也絲毫沒有隱瞞意思:“關你什麼事。”
一個脾性差的兒子,韓母倒是沒有經常因此亂陣腳。
她沒有笑,臉上也沒有悲痛神情:“是不關我事。”
她看著韓妄:“但關你的事。”
韓妄冷漠看著她。
氣氛僵持緊張。
韓母最擅長應對這種會令人無法承受的氛圍。
她說:“彆忘了當年,是她自願拿錢走的。”
韓妄眸色一冷。
“記住沒人逼她,是她自願。”
韓妄沒說話。
韓母仍自顧自說著:“對她來說,你沒有錢重要,我想這些道理你自己都清楚。”
她貪圖的不是你感情,是你錢財。
韓母仿佛隻在進行一次再正常不過的對話。
她重新拾起刀叉,繼續慢悠進食。
“她不像你從小生活在優渥環境裡,對錢財的渴望度與你不同,對她們來說,感情遠遠沒有錢財重要,”韓母聲音平靜冷淡,“或者說,她隻是因為錢財而迫使對你有感情。”
往難聽了說,便是她一開始看上的隻有你的錢,不是你的人。
韓妄從頭至尾一言不發。
換作以前,他大概已經發飆,可如今他卻能壓抑住自己情緒,鎮定自若。
他終於出聲:“那又怎樣。”
“我就喜歡這種。”
韓妄語氣不羈,一匹人馴服不了的狼。
“你少管我的事。”他目光冰冷,說完轉身出了餐廳。
餐桌上的韓母也沒有因此被激怒,麵色如舊,甚至眼睛都沒抬一個,繼續慢條斯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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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崔依依剛吃完午飯回部門時接到一個電話。
女人聲音嚴肅,冰冷不帶感情。
“有時間嗎?”女人不拐彎抹角,單刀直入。
這聲音崔依依一點也不陌生。
當年她離開這座城市,聽的最後一道聲音便是這道聲音。
她站在窗邊,耳邊是女人十分強硬的語氣。
對方話不多,她卻仿若心上壓著千斤重。
崔依依半晌擠出一個字:“好。”
……
公司地段好。
樓下餐廳咖啡館等應有儘有。
一家茶館裡,樂曲緩緩。
崔依依被人引著進入一個小間。
屏風後,侍者在桌邊站著,持著茶壺斟茶。
一個女人背對著她,穿著簡練小西裝,背脊格外直挺。
崔依依手心微發汗,緊握住手裡銀行卡,走了進去。
她在女人對麵落座。
女人氣場強,相較之下崔依依毫無氣勢。
崔依依有些畏手畏腳,坐下後點下頭:“阿姨好。”
對麵的韓母看向了她。
侍者給崔依依斟了杯茶,將茶杯推至她麵前,溫婉笑了下。
崔依依接過:“謝謝。”
韓母手示意了一下:“喝茶。”
崔依依點頭。
手裡茶杯氤氳熱氣,溫度燙人,但這時候喝熱茶也比尷尬麵對韓母要好。
崔依依端茶慢慢喝了一口。
對麵的韓母也端茶小酌。
空氣裡隻緩緩流淌古箏曲。
過了會兒韓母問:“老人家多久前去世的?”
崔依依知道她在問奶奶,擱下手裡茶杯,回答道:“四年前。”
四年前,也就是離開這座城市的第一年。
崔奶奶得病,到了彆的醫院治療,但病情險惡,熬不過一年。
韓母視線一直平靜看著她:“當年治療的錢足夠?”
崔依依幾分赧然,點頭:“夠。”
崔依依的錢,是韓母給的。
那時候的韓妄還無事業,隻是一個富二代,因為忤逆母親,所有信用卡被停。
崔奶奶的病是個無底洞,崔依依根本付不起高昂的治療費用。
韓妄為了她四處去借錢,那些狐朋狗友借了個遍。
但既然是狐朋狗友,情感自然不牢靠,被韓母稍警告一下,大多數人便不敢借韓妄一分。
最後也隻有鐘恒和沈時森會借。
可那時候崔依依卻做了一件讓所有人匪夷所思的事。
她拿著韓母的錢走了。
從此消失在韓妄世界裡。
很多人都說,崔依依是看上錢了。
“你自己呢,身體如何?”韓母問。
大學畢業那年,崔依依查出得癌。
崔老太太身體情況不佳,而在那種情況下,崔依依得了癌症。
命運有時候總是格外不公。
那個時候,得知崔依依得病的,隻有韓母一個。
韓母給了她一大筆錢,但這筆錢不是毫無條件,她不能再和韓妄有瓜葛。
但韓母也不是絲毫不講道理。
崔依依可以回來,但必須是在身體痊愈且還得上錢的基礎上。
也就是說,韓母借給她的錢她得還上。
韓母也不是看中那點錢。
這對他們這種家族來說不算什麼,但對崔依依來說卻是巨額。
她隻不過為了給崔依依一個考驗,能不能挺過,看他們本身。
而崔依依答應了。
可能她此生最幸運的便是癌症治愈,往後幾年她沒有回來,而是賺錢,沒日沒夜賺錢。
韓母問崔依依身體狀況,崔依依如實回答:“好了,但現在仍舊會吃藥,會定期檢查。”
韓母嗯了聲。
幾秒過後,崔依依終於鼓起勇氣,將銀行卡推至韓母那邊桌麵。
“阿姨,這是我五年前跟你借的錢。”
也不知為何,韓母沒有訝異。
麵前文文弱弱的女孩,將她拋給她所有難題解決了。
給自己爭取了和韓妄之間的機會,也沒連累韓妄。
可回來後卻沒去找過韓妄一次。
韓母大致能知道她心裡所想。
崔依依良善,韓母賭定她如果看到韓妄已經過上好生活,她不會去破壞和打擾。
事實也的確如此。
性格文弱,心地也文弱。
韓母沒再說什麼,也沒推拒崔依依遞過來的銀行卡,她讓站在旁邊的助理收了下。
崔依依鬆了口氣。
即使她和韓妄不再有可能,這筆錢也是要還人家的。
兩杯茶下肚,崔依依告辭,午休時間已經結束,她需要回去上班。
臨走前韓母忽然問:“不去找韓妄?”
崔依依腳步一頓,她沒想韓母會問她這個問題。
她半晌怔愣問:“韓妄跟……”
後麵的秦輕還未出口,韓母已經知道她要問什麼,抿一口茶打斷了她的話。
“你們之間的事你們自己解決,”韓母說,“如果誤會雙方自己沒辦法解決,你們也沒必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