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13
景彧見白錦扶神情有異,敏銳地察覺出他和江叔衡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看來他離開京城的這些日子,在白錦扶身上應該發生了些事情。
他知白錦扶是個心思敏感之人,於是不動聲色地擋在江叔衡前麵,溫聲對白錦扶道:“阿扶,你先回去吧,有什麼話待明日我們再說。”
“那侯爺,我先告退了。”有個討厭鬼在這兒,白錦扶也不想多待,行了個禮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等白錦扶一走,江叔衡便調侃景彧道:“京城裡都說寧安侯是不近人情的冷麵郎君,倒是很少見你對誰這麼和顏悅色。”
景彧反手把書房門關上,走回書桌後坐下,淡淡道:“不一樣,他救過我的命。”
江叔衡也大搖大擺地坐下來,翹起二郎腿,拍了拍椅子扶手,“就他這樣弱不禁風的身板兒,還能救人呢?”
景彧瞟了江叔衡一眼,不答反問:“你是不是欺負過他?”
江叔衡挑眉,冷哼道:“你覺得我堂堂神武大將軍,會欺負一個文弱書生?你怎麼不說是他欺負我呢?”
景彧理所當然地道:“你也說了你貴為大將軍,阿扶一個無權無勢的平民百姓,怎麼敢得罪你?你倆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了,阿扶那麼好脾氣的一個人,方才見你卻跟見了仇人似的。”
好脾氣?江叔衡差點笑出聲來,那天白錦扶就差指著他鼻子罵了,就這還好脾氣?
他算是聽出來了,景彧基本上是打算無腦護著他那救命恩人了,許是白錦扶太會裝,讓景彧篤信了他就是一個人畜無害的小可憐,就算和人鬨了矛盾,也都是彆人的錯。
算了,這兩個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總歸不關他什麼事,況且無憑無據,就算說了,景彧也不一定會相信,他又何必枉做小人。
於是甩甩手,輕描淡寫道:“其實也沒什麼,他許是覺得你攤上這麼一份苦差是被我連累,所以才看我不爽吧。”
景彧想了想,似覺好笑,搖了搖頭,嘴角微微挑起,“原來如此。”
江叔衡道:“所以我此番來找你,就是想同你說,關於找七皇子的事,隻要我能幫得上忙的,你儘管開口。”
“不用,七皇子的下落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了。”景彧從放在書桌一角的一摞公文最下麵抽出一本冊子,起身遞給江叔衡,“前些日子,我請淑妃娘娘幫忙在宮裡查找些線索,有宮人告密,七皇子當年其實並非意外走失,而是皇上懷疑七皇子生母蓮舒夫人和侍衛有私情,七皇子並非自己所出,命人暗中殺死尚在繈褓的七皇子。”
江叔衡翻開冊子看了看,驚訝道:“竟有這事?”
景彧緩緩道:“去殺七皇子的是一個太監,蓮舒夫人曾對他有恩,他不忍對一個嬰兒都下手,便偷偷將七皇子帶出宮交給了宮外的一個同鄉,而後自殺身亡,不久之後,蓮舒夫人也被皇上賜死,從此七皇子便下落不明,對外卻謊稱是意外走失。”
江叔衡本來就因為那日白錦扶指責他連累了無辜的七皇子心裡不痛快,現在聽到七皇子坎坷的身世,心裡更堵得慌,“那七皇子的下落,你是如何打聽到的?”
雖然是幾十年前的一樁舊案,但想到七皇子那時不過是一個繈褓中的嬰孩,景彧也於心不忍地蹙了下眉頭,接著道:“要找一個二十年前走失的嬰孩自是不易,隻能從那個自殺的太監身上尋找線索,最終從冷宮一個老宮女口中得知那個自殺的太監曾經在宮外有個義兄,是一名外地客商,經過一番波折,我查到了那個客商的籍貫,此次出京,便是去尋找那名客商的下落。但是時隔多年,早已物是人非,我尋了幾日沒有結果,便通知當地的官府暗中查找符合條件之人,一旦有了消息,就會報給我知道。”
江叔衡聽完沉吟良久,忽地握拳砸了一下扶手,咬牙道:“還不如找不到的好。”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景彧輕歎,無奈道,“但能不能找到另說,是真是假,其實也並無分彆。”
江叔衡冷笑,“皇帝多疑我是知道的,但對自己的孩子都能下殺手我是真沒想到,虎毒還不食子呢。”
景彧臉色微變,“慎言!江叔衡,你知道自己剛才在說什麼嗎?”
“說都說了,能奈我何?”江叔衡雙手一拍扶手起身,冷然看著景彧,“寧安侯,我當你是朋友,所以好心提醒你一句,他對至親之人尚且如此,你這麼忠心耿耿對他,可彆到頭來落了個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說罷,便大步往外推門離開了書房。
書房門關上,外麵的寒風灌進屋內,書桌上燈罩裡的燭火晃動了兩下,景彧半張臉隱在昏暗中,神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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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景彧許久未歸,理應要去給繼母楊氏請安。
請完安,楊氏和藹地讓景彧坐下,假意噓寒問暖了兩句,上演了一出母慈子孝的戲碼。
一盞茶後,景彧打算告退,楊氏卻忽然想起來件事。
“對了大郎,東陽長公主府前些日子送了請帖來,請你這月初七那日去長公主府赴宴,因你出門未歸,我還尚未給那邊答複你到底去不去,你怎麼說?”
景彧隨口問道:“長公主府是有什麼事?可還有其他什麼人赴宴?”
楊氏笑道:“還能有什麼事啊,無非就是給長樂郡主擇婿的事,長公主府要辦雅集,邀請了不少世家公子貴女,我知你素來是對這些事是沒興趣的,但是東陽長公主親自下的帖,若是拒絕,怕是會得罪了長公主府。”
景彧替隆慶帝辦差,得罪人的事沒少乾,多得罪一個他本來也不在乎,但是忽然想起昨夜白錦扶來找他說的想要先成家後立業,不由得心思一動,“好,我若那日沒有彆的事,會過去。”
楊氏聽景彧答應了,表情頗有些意外,不過很快便恢複正常,點頭笑道:“好,那我就差人去知會長公主府一聲。”
景彧又道:“對了母親,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您幫我留意。”
楊氏溫和地道:“什麼事,你說。”
景彧慢條斯理道:“阿扶他也到了婚配的年齡,還請母親幫忙留意下京中有沒有合適的姑娘可以為配,門第無需太高,最重要的是溫良賢淑。”
楊氏細眉微挑,臉色有些為難,“可他在京中一無家底門第二無功名在身,這婚事怕是不太好說。”
景彧微微勾唇,“我已經想過,等過些時日,我會認阿扶為義弟,若誰家的姑娘嫁給了他,便等同於和寧安侯府結親,有寧安侯府在他背後,也算有了門第。”
楊氏強笑道:“你這份有知恩圖報的心也是應該的,好,我會幫你留意的。”
景彧抬手行禮,“那母親,若沒彆的事,我就告退了。”
楊氏慈祥地看著景彧,點點頭,“好好,你去忙吧。”
景彧離開楊氏的住處沒多久,汪巧盈便從內室走了出來,她早就來了楊氏這裡,一直躲在裡麵偷聽景彧和楊氏的談話。
“姨母,侯爺怎麼會答應去東陽長公主府?難道他是看上了那個長樂郡主不成?”汪巧盈望著門口景彧離開的方向,不甘心地咬著嘴唇,一臉泫然欲泣。
楊氏端起手旁的茶盞,掀開杯蓋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侯爺的生母在世時與東陽長公主是閨中密友,對侯爺也是一向青眼有加,若侯爺能娶得長樂郡主,算起來,還是我們侯府高攀了。”
汪巧盈蹲下來扶在楊氏膝蓋上,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委屈地道:“可您不是答應過我,要將我許配給侯爺的嗎?”
楊氏看著汪巧盈這張楚楚可憐的臉蛋,放下茶盞,拍了拍汪巧盈的臉,輕聲細語道:“巧兒,你該知道我並非侯爺的生母,侯爺又受聖上看重,他的婚事,我這個繼母哪裡插得上手。”
汪巧盈無措地問:“那我要怎麼辦?姨母,您可不能不幫我啊!”
“孩子,光指望彆人是不行的,人的命得攥在自己手裡。”楊氏保養得宜的臉上,浮現出算計的冷笑,語氣陰冷,“咱們做女人的,隻要抓住了爺們的心,就是抓住了一切,侯爺素來為人正直,隻要你有本事讓他喜歡上你,他就一定會對你負責,到時候寧安侯夫人的位子就是你的,懂了嗎?”
汪巧盈想了想,沮喪地道:“可是侯爺平時看都不看我一眼,不僅是我,其他女人也沒見他多看一眼,有時候我都懷疑,侯爺是不是不喜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