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侯府,景彧不放心醉成爛泥似的白錦扶,親自扶著他送他回到臥房,又親自將人抱到床上躺下來,等白錦扶老老實實不再折騰了,這才準備回自己院子。
可沒想到,正準備起身離開,又被白錦扶拽住了衣擺,景彧低頭一看,眼睛還是閉著,嘴裡在嘟囔:“媽……我要喝水。”
景彧俯下身,才勉強聽清楚了白錦扶在說什麼,“我不是你娘。”
白錦扶好像聽到了景彧的話,竟然還改了個稱呼,“爸,我渴了……”
景彧哭笑不得,抓住白錦扶的手,試圖將自己的衣擺從他手裡抽出來,“我也不是你爹。”
可也不知道白錦扶是哪裡來的力氣,死死抓著那片布料不放,呢喃道:“那你是誰?”
“我是……”景彧停頓了一下,屋子除了他和白錦扶沒其他人,言瑞言壽都去廚房燒水去了,看著白錦扶毫無防備的睡顏,鬼使神差地說了句,“我是哥哥。”
“哥哥,”白錦扶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要睜不睜地仰望著景彧,晃了晃景彧的衣擺,乖巧地道,“好哥哥,我想喝水……”
景彧聽白錦扶這麼叫自己,心尖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明明是他想逗一逗白錦扶的,可最後慌了神的人卻成了他,景彧忽略掉心頭那種意義不明的異樣感覺,拍拍白錦扶的手背,低聲哄他:“鬆開,我去給你倒水。”
白錦扶聽話地鬆開了手,景彧忙大步遠離床榻,走到桌旁深呼吸了兩下,才拿起水壺倒水,倒完水回來托起白錦扶的肩膀扶他坐起,將杯子放到白錦扶唇邊喂給他喝下水。
一杯水下肚,白錦扶人好像清醒了些,也認出了照顧他的人是景彧,“謝謝侯爺。”
景彧放白錦扶重新躺下,幫他掖上被子,淡淡地問:“頭疼不疼?”
白錦扶搖搖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景彧,感動地吸了吸鼻子,“侯爺你對我真好。”
景彧無奈地道:“這句話你已經說過無數次了,若你認我這個兄長,以後都不必再說。”
“哦。”白錦扶乖乖點點頭,過了一會兒又說,“可是侯爺人真的很好……”
景彧一聽就知道這人還醉著沒醒徹底呢,淨會說些顛三倒四的車軲轆話。
白錦扶望著頭頂上的房梁,自顧自地道:“我要是姑娘,一定嫁給你了……”
“胡說……”景彧心跳猛地加快,提起氣想嚴厲地讓白錦扶彆口無遮攔,可剛說兩個字,看見床上麵色酡紅,媚眼如絲的醉美人,喉間不禁一緊,瞬間忘了自己想要說的話,“……什麼。”
“所以長樂郡主一定是喜歡你的,你要把握住機會啊侯爺……”白錦扶閉上了眼,好像在說夢話一樣喃喃自語,“我們兩個……都要加油……”
越說越說越小聲,最後沒了聲響,應該是睡了過去。
景彧靜靜在白錦扶床頭站了一會兒,直到聽到床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才抬腿邁步離開了白錦扶的臥房。
走到院子裡,已經是月上中天,冷月如霜,一陣涼風吹過吹醒了景彧的理智,他抬起手,不由自主地撫上左邊的胸口。
那裡似乎,從聽到白錦扶說要嫁給他的醉話開始,就沒慢下來過。
——
第二天白錦扶酒醒,他也是沒想到自己這副身體的酒量會這麼差勁,努力嘗試了下回憶自己昨晚到底有沒有和景彧說什麼不該說的,可惜失敗,關於昨晚他是怎麼對景彧發酒瘋的記憶全部斷片,一點兒印象都沒。
好在他問了昨晚和他一起回來的言壽,聽言壽說侯爺並沒有哪裡反常後,白錦扶才稍稍放下些心。
喝酒誤事,他下次再也不隨便和人喝酒了。
接下來幾天,韓玉成沒再找過白錦扶的麻煩,也沒有其他消息傳來,但白錦扶肯定韓玉成對他的提議不可能不心動,畢竟在韓玉成心裡,權力大過一切,要是有個能讓他一步登天的機會擺在眼前,這個野心勃勃的陰謀家肯定不會錯過。
無論如何,韓玉成那邊的威脅算是暫時解除了,但還有一點一直讓白錦扶覺得內心不安。
在原劇情裡,韓玉成渣他是為了權力,他和傀儡皇帝之間就是強者對弱者強取豪奪的劇本,算是渣得明明白白,可江叔衡和那個終年在蓮華觀裡、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國師季風搖渣他又是因為什麼呢?
都說對症下藥,一定要弄清楚江叔衡和季風搖和他之間會有什麼衝突,他才能見招拆招。
經過上次在東陽長公主府撿到信鴿的事後,讓白錦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作為這本書的主角,即使現在身份隻是一個普通老百姓,根本接觸不到那些站在權力金字塔上層的人,但他頭頂主角光環,就算他不去找麻煩,麻煩也會找上他,坑爹係統根本不會給他逃避的機會。
所以他現在並不急著要主動去和哪個渣攻接觸,而是以不變應萬變,安安心心等渣攻們一個個“自投羅網”。
一入冬,就距離過年不遠了。
隆慶帝隻給了景彧兩個月的時間找回七皇子,眼看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七皇子還沒有確切消息,景彧也隻能督促宿州各府衙加緊尋找線索,必須要在年底之前向隆慶帝交差。
立冬過後,宿州那邊還沒傳來消息,景彧便打算親自動身前往宿州找人,白錦扶聽說後,擔心身份會提前暴露,便借口想要回鄉祭拜養父,讓景彧帶他一塊兒回宿州。
景彧聽白錦扶從前提起過他與養父感情深厚,養父待他很好,本來也是順路,多帶一個人同行也沒什麼要緊,便同意白錦扶跟他一起回宿州。
出發的那天,因為白錦扶不會騎馬,所以隻有他一個人坐馬車,天剛蒙蒙亮就要趕路,白錦扶還沒睡醒,言瑞最是貼心,知道他家公子是個喜歡享受的懶骨頭,臨行前幫他準備好了一切,墊子手爐零食一應俱全,讓白錦扶可以一路舒舒服服,像出去遊山玩水一樣回到宿州。
白錦扶上了馬車後就抱著暖爐靠在軟枕上補覺,馬車還沒動呢,忽然迷迷糊糊聽到馬車外麵有個男人在說話。
“你怎麼出門還帶他啊?正常快馬加鞭兩天就能到宿州,現在多了輛馬車,路上起碼要多耽擱上一天。”
白錦扶睜開眼皺了皺眉頭,心想說話的人誰啊,他家侯爺帶他出門,輪得到你個沒眼力見的在這裡說三道四?
於是掀開簾子往窗外一看,頓時一口氣堵在喉嚨口,不上不下,瞪著外麵的男人,沒好氣地道:“怎麼又是你?”簡直陰魂不散!
隻見那男人一身黑色勁裝騎在馬上,背上披著一件狐裘大氅,腳上踩著一雙長筒皮靴,顯得跨在馬肚子兩側的大腿筆直修長,旁邊放著佩劍,黑檀木的劍鞘古樸無華,紅色劍穗迎風飛舞,端的是個威風凜凜的年輕將軍。
不是江叔衡又是誰。
可惜白錦扶無心欣賞江叔衡的颯爽英姿,這就是所謂的他不找麻煩,麻煩來找他,這不,麻煩不就來了。
還是個大麻煩。
景彧此去宿州本來就是去找七皇子下落的,現在又加上個江叔衡,白錦扶感覺自己馬甲暴露的概率幾乎是百分百,人還沒出發,他就已經開始頭疼了。
江叔衡高高坐在馬上,睨著白錦扶,“怎麼不能是我?不是你說寧安侯是被我連累了?現在我幫你家侯爺一起找人,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跟你當然無法克說。
白錦扶皮笑肉不笑地衝江叔衡扯起嘴角,把手伸出窗外,對江叔衡做了一個不文明的手勢。
江叔衡挑眉,拿馬鞭指著白錦扶,問:“你這手勢什麼意思?”
“誇您的意思唄。”白錦扶無辜地眨眨眼,伸出手比劃道,“您看,中指是五根手指裡伸出來最長的,我對您豎中指,就是誇大將軍您是個中翹楚的意思。”
江叔衡將信將疑,“真的?我怎麼不知道誇人還有這個手勢?”
白錦扶微笑,“這是我們宿州獨有的誇人方法,您不知道正常。”
“好了,準備出發。”景彧驅馬走到馬車和江叔衡中間,轉頭對江叔衡淡淡道,“若是大將軍嫌路上走得慢,可以先行前往宿州,我等隨後就到。”
江叔衡看了看景彧身後的馬車,手摸著下巴思索了一會兒,饒有興趣地道:“本將軍現在不覺得慢了,我就跟你們一起走。”
景彧沒再說什麼,一揮馬鞭,命令隊伍前進,“那就出發。”
去宿州這一路上,白錦扶都沒怎麼搭理江叔衡,同樣,因為有景彧在旁,江叔衡也沒什麼機會招惹白錦扶,一行人就這麼相安無事地到了宿州。
不過雖然白錦扶表麵對江叔衡愛理不理,但這一路上,他其實都在偷偷觀察江叔衡,發現其實江叔衡這個人除了情商低了點,其他方麵還算挺不錯的,性格爽直講義氣,實事求是不會跟你耍心眼玩詭計,算是個敢作敢當的人。
所以白錦扶不明白,江叔衡為什麼在原來的劇情裡會對他那麼惡劣,在原劇情裡,江叔衡是對七皇子虐身最嚴重的一個渣攻,他是個行伍之人,力大如牛,每次和七皇子醬醬釀釀都是用強,無半點溫情可言,玩完人家還要不屑一顧地羞辱七皇子是個人儘可夫的□□,就像是和七皇子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照目前情況看來,江叔衡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好.色之徒,白錦扶實在想不通,一個流落民間二十年的七皇子能和江叔衡有什麼仇什麼怨能讓江叔衡這麼恨他,所以一定是還有什麼隱藏的原因是他不知道的。
到了宿州,州縣府衙的官員們急匆匆地趕來拜見景彧和江叔衡,但一被問起尋找七皇子之事,他們就開始互相推諉,不是說拐走七皇子的客商進京用的是化名,二十年前的一個人查找起來實有難度,就是說年底衙門事務繁忙,人手不夠,實在不能抽出多餘的人手去找人之類的推托之詞。
反正就是“沒辦法找,愛莫能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跟景彧他們擺爛,要不是景彧在旁攔著,江叔衡那一點火就炸的性子都要氣得提起拳頭揍人了。
隻有白錦扶知道是怎麼回事,離京前,韓玉成派人給他傳了消息,其實這些官員早就查到了線索,之所以知情不報,是因為韓玉成給他們施了壓要他們閉緊嘴巴、封鎖消息,所以找七皇子的事表麵上才會遲遲沒有進展。
景彧並不是欽差大臣能代行皇帝事,就算這些地方官員不配合,他也暫時沒有權力對他們怎麼樣。
這時陸棠又過來稟報,說白錦扶忽然病倒,景彧隻能讓屬下留下來替他辦事,自己先去看白錦扶那邊的情況。
白錦扶當然是裝病,不過也不能說完全是裝,他昨晚沒蓋被子硬生生凍了一晚上,一.夜過去如願以償地發起了燒,目的是借故拖住景彧,不讓景彧去查七皇子的下落。
在布局完成之前,他還不想讓景彧知道自己的身份,這樣不管對他還是對景彧來說都好,若是景彧知道了他就是七皇子,一定會陷入對君不忠或者對他不義的兩難境地,他不想讓景彧為難。
景彧去看白錦扶的時候,他病懨懨地蜷縮在被窩裡,臉都燒紅了,眉頭緊鎖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時不時還呻-吟兩句。
景彧坐下來摸了摸白錦扶的額頭,問:“怎麼回事?好好的怎麼突然病了?”
言壽恭敬地道:“回侯爺,剛才大夫已經來瞧過了,說公子是受了點寒,不大要緊,開了兩副藥,說是服下發了汗就能好。”
看白錦扶這麼難受,景彧感覺心臟好被人擰了一下,沉下臉不悅地道:“不要緊為什麼他看起來這麼難受?”
言壽眨眨眼,心想我也不知道啊,明明剛剛還不是這樣的,侯爺您一來,公子他的病忽然就嚴重起來了。
“侯爺,咳咳……”白錦扶睜開眼伸手拉住景彧的袖子,鼻音濃重,甕聲甕氣地道,“我沒事的,您彆擔心,我睡一覺就好了。”
“那你好好休息,”景彧抓著白錦扶的手想把他的手塞回被子裡,“彆再著涼了。”
生病的人總是更容易脆弱,白錦扶沒鬆手,可憐兮兮地看著景彧問:“那您能在這裡陪陪我嗎?”
景彧還沒說答不答應,江叔衡忽然闖了進來,看到屋裡的情形,皺眉問:“你倆拉拉扯扯的乾什麼呢?”
白錦扶在心裡衝江叔衡翻了個白眼,關你屁事。
“阿扶病了,我來看看。”景彧收回袖子,負手在身後,不緊不慢地問,“大將軍有事?”
“病了啊?”江叔衡往床上瞄了眼,帳簾遮著沒看見白錦扶的臉,“哦,那你留下照顧他吧,我自己去就行。這些酸儒就是欠收拾,剛才要不是你攔著,我一拳頭下去,你看他們聽不聽話!”
景彧眉頭微蹙,“江……”
沒等景彧說第二個字,江叔衡立刻擺擺手打斷他,“寧安侯,你要是還想找到七皇子,那就彆阻攔我,我知道你大道理多,但是你得承認,有時候這拳頭就是要比嘴有用。”
景彧道:“我沒想攔你。”
江叔衡奇怪:“那你想說什麼?”
景彧淡淡道:“我是想說,彆打死人。”
“……”江叔衡沒想到景彧竟然會認可他,愣了一下,“呃、好,我心裡有數。”
白錦扶聽到也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像景彧這樣的正人君子,都會信奉君子動口不動手呢。
等江叔衡離開了,景彧重新在白錦扶床邊坐下,幫他掖了掖被子,和煦地道:“好了,我在這兒陪你,等你睡了我再走,你安心睡吧。”
前一秒還在和人說“彆打死人”這種狠話,後一秒就溫柔地哄他入睡,白錦扶感覺心跳突然之間好像漏了一拍,不敢再看景彧,飛快地閉上眼。
靠,像景彧這麼帥的男人,在彆的裡不都應該是主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