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然吃著外孫送到她嘴邊的鰻魚,哪怕有點冷了，但也覺得這鰻魚甜滋滋的，吃到嘴裡又軟糯。
本來想說熱熱再吃的話,她立刻咽了回去。
“好吃。”
宋怡然笑著摸了摸葉尋的腦袋。
而沒一會兒，隨著廚房裡傳出炒鍋聲,炒飯的特有香味就逐漸飄散了出來。
一口喂、一口吃的一老一小，不由同時頓住動作。
尤其是宋怡然,有些愕然地朝透明玻璃後的小廚房看去。
隻見葉蘇蘇單手顛著鍋子,嘩啦啦一陣，炒飯就混著裡麵紅紅綠綠的配料,在空中漂亮地畫了個拋物線，穩穩地從鍋底飛起又落下。
彆說沒有一粒米掉出來，就連這動作都賞心悅目，比她這乾了幾十年燒飯活的媽做得還好。
宋怡然張嘴,連葉尋送來的鰻魚都忘記吃進去了。
“尋尋，你媽現在廚藝進步這麼多,她在家一直練的嗎？”
自己女兒自己知道。
以前是被她寵壞了，懶懶散散。
女兒做家務活的樣子，是以後婆婆看了都要眼裡出血的那種。
彆說這顛勺的高難度了,就連炒個雞蛋，她可能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放鹽。
這幾年葉蘇蘇不在她身邊,但直播她也陸陸續續看過。
下廚做菜，都是災難片。
“媽咪，媽咪最近做得好了……”
葉尋歪著腦袋,白白嫩嫩的小手夾著筷子，葡萄黑眸也是亮晶晶地看向玻璃廚後的葉蘇蘇。
他也覺得媽咪好厲害哦。
怎麼能把鍋子裡的東西，這樣扔上扔下呢？
他隻在電視裡看過。
家裡的鍋子都好重，他根本兩隻手拿都很吃力。
“最近？”
宋怡然聽著外孫這麼說，雖然沒找到答案，但也有些安慰跟吃驚。
看來女兒真的長大了，一直默默在家練習燒菜？
她欣慰的同時，看向此刻滿臉認真、雙眸閃亮看著鍋裡的葉蘇蘇，隻覺得女兒前所未有的漂亮，是由內而外的，甚至超過了以前女兒少女期的時候。
怎麼說呢？
就像是一夜從花苞，盛開出了漂亮的顏色，眼神變得認真、執著，讓人印象深刻。
“沒想到你媽媽還有廚房天賦，沒多久，就燒得有模有樣的了。”
宋怡然之前還擔心女兒這家店的生意。
但現在一看她這嫻熟的樣子，就放了大半顆心。
“嗯呢，媽咪聰明，看一下菜譜，讀一遍，就會做惹，還很好吃。”
葉尋歪著腦袋，默默地點頭。
“我以前都要看三遍圖片，才會做的。”
宋怡然一愣，低頭看向自己的外孫，也是哭笑不得。
“你也聰明。”
她笑著摸了下孩子的頭。
她教過的孩子，哪有看幾遍圖片就學會的？
而葉尋直播間也是一群嗷嗷嗷。
【寶媽看一遍菜譜就行？】
【寶寶看三遍菜譜也學會了……我大概沒資格在這直播間開口。】
【差距，這就是為啥寶寶在直播，我們在這裡打賞的原因。這智商……追不上了。】
【寶媽天才，哎呀呀呀，羨慕哦！我看一遍菜譜，頭都大了，鹽適量，糖適量，好想罵兩字成語哦。】
直播間熱熱鬨鬨。
而宋怡然也終於等到了葉蘇蘇的那鍋炒飯。
“宋女士，嗯，媽，你趁熱吃吧。這鰻魚飯就歸我了，我喜歡吃涼掉的東西，炒飯太燙舌頭了。”
葉蘇蘇端著一個鍋子上來，就開口。
宋怡然本來還想說她，怎麼把鍋子端上來了，但一聽這話心裡就猛地一個收緊。
女兒把熱飯留給她，自己吃冷的？
女兒之前哪有這麼懂事、孝順？
“你吃你吃，媽吃什麼都行。”
“哎呀，宋女士你彆謙讓，我真的嫌它燙舌頭啦，呐，我挑片三文魚嘗嘗味道就好啦。”
宋怡然聽著更是眼淚要掉下來，隻覺得之前受的苦都不重要了。
孩子爸要是還在，也會欣慰無比。
“好好好，媽吃，哎，這炒飯足夠盛兩碗，夠多了。”
“嗯，那宋女士你先吃，剩下的我再吃吧。”
“好好。”
宋怡然也不嫌棄女兒這狂放風格了，拿起勺子，還遞了一把給葉尋。
“尋尋，跟外婆一起嘗嘗哈。”
又給他單獨盛出來一小點飯，放在剛才的鰻魚飯蓋子上。
葉尋早就眼巴巴地看著了，摸著自己已經吃得很飽的小肚皮，他還很想吃一口這個香噴噴的炒飯。
這下，眼睛一亮。
宋怡然看小家夥拿起勺子，她也就笑著低頭舀了一大勺炒米飯進嘴裡。
“你這點要是不夠，就跟姥姥……”
話還沒說完，她聲音就被嘴裡充斥的溫熱米粒給淹沒了。
宋怡然手裡的整個勺子都頓了下。
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旁邊拿起筷子，興衝衝朝著鰻魚下手、吃得津津有味的葉蘇蘇。
這炒飯的味道……有點太好了！
帶著鐵鍋香的炒米，口感略硬，但夾著三文魚的柔軟，加了一點點醬油調味，跟切碎的蔥段，慢慢一口嚼下去，唇齒生香。
其中被米粒、三文魚團團疊疊，包裹住的那口熱氣，像是緊貼著熱鐵鍋，遲遲不散，直到入嘴，才一下子隨著米粒漫入口腔，咽下去，就是一團溫熱落到饑餓已久的胃部。
在降溫的天氣裡，經過一天的奔波，吃了一嘴的冷風，到現在坐下，這口熱度就幾乎讓宋怡然渾身都暖了起來。
整顆心，都火熱了。
“姥姥……你怎麼哭惹？”
葉尋第一眼看到，就驚了，連自己麵前的炒飯都沒來得及吃進去。
葉蘇蘇也驚得抬起小臉。
宋怡然趕緊抹了把臉。
“沒事沒事，姥姥就是風吹進去了。”
而葉尋有點小擔心，但馬上他就看見姥姥眼裡都閃著高興，不是傷心的樣子。
他這才放心，自己拿起小勺子，也嗷嗚一口乖乖地吃進去。
一下子他就直了小眼睛。
好好次啊。
要是剛才鰻魚飯他少吃一點點，留著肚子吃媽咪的炒飯，就好惹……
而不久後，宋怡然看著麵前隻剩下一口炒飯的大鐵鍋，也是老臉一紅。
剛還說可以盛兩碗，能分女兒一點。
她怎麼就不知不覺都吃光了呢！？
“蘇蘇，那個，你吃飽了沒有啊……”
宋怡然臉上一片燙。
*
晚上九點二十。
大巴車站點前。
“姥姥再見，你要再來看我哦，或者我來看你~”
“宋女士，咳，媽再見，炒飯你明天熱熱吃，冰凍海膽跟三文魚記得分給鄰居，你可彆藏壞了！”
葉蘇蘇跟葉尋兩個人肩並肩，各自叮囑各自的。
已經踏上車的宋怡然，隔著車窗，朝母子倆揮揮手，不由淚流滿麵。
“姥姥有空就來，以後周末、過節放假就來！”
“蘇蘇，好好照顧自己跟孩子，你缺錢就跟媽說……”
她想到剛才小家夥貼心喂她的鰻魚，還有小家夥說今天特地去給她們買的鮮榨蘋果橙汁，她就忍不住哽咽。
她根本舍不得走。
再往下看到葉蘇蘇精致漂亮的小臉，她更是一陣陣心酸。
剛才那碗三文魚炒飯，米粒跟魚肉都帶著剛出鍋的溫度，一入口就讓她熨帖無比，好像這幾年的所有心結都瞬間消去，味道好極了。
“蘇蘇，小尋尋，快回去，夜裡風大！”
車啟動後，宋怡然依舊朝下麵揮手。
哪怕母子倆的身影逐漸變小，她還是紅著眼喊了聲。
宋怡然捏著手裡的海鮮，心裡就暗下決心，要快點湊錢，幫女兒一起湊個買房的全款。
否則，她有小孩又有房貸，找對象就更難了。
等湊齊房款，葉蘇蘇買了房子，她再把鎮上的工作辭了，到時就能搬過來跟這母子倆一起住。
宋怡然想著，不由覺得渾身都是乾勁！
*
而車站前，路燈斜斜地在母子倆身上打出一道暗橙色的光。
兩母子一大一小、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在地上拖得長長的。
“媽咪……”
葉尋望著逐漸消失在路口的大巴車，終於沒忍住，小嘴巴一癟。
轉身，就撲到了葉蘇蘇的身上。
他把小腦袋都埋在了她的大衣邊。
小小的壓抑的，抽泣了一聲。
“姥姥，……姥姥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住？”
他哽咽著，一行小眼淚就順著最近有些圓潤的臉頰上滑落。
他抬起小手抹了一把。
但很快又有新的流下來。
“我、我想姥姥惹……”
姥姥剛剛才走，他就開始想念了。
葉蘇蘇摟緊了這軟軟呼呼的小身體，摸了摸他垂下來的呆毛。
“崽，媽咪答應你，努力賺錢，買了房子，我們就把姥姥接過來一起住。”
葉尋頓時吸了吸小鼻子，哭泣的小臉，這才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小表情。
房子……
是哦。
媽咪跟他以前很窮，窮得連小蛋糕都吃不到。
葉婉堂姨的房子也好，還是叔叔的房子也好，他們都隻租得起一間房。
姥姥來了，住哪裡呢？
他們現在睡的床雖然比以前大很多，房間也大很多很多了，但讓姥姥跟他們擠在一張床上……
葉尋不由低下小臉，伸出自己的小手指，默默比劃了下，頓時苦巴巴地眉間一皺。
“我們的床還是太小惹。”
睡不下三個人。
他的帳篷也小，否則他可以睡小帳篷，姥姥跟媽媽睡大床。
“房間裡擺不下第二張床惹。”
他小臉都是惆悵。
葉蘇蘇跟他，還是缺錢。
他本來以為自己直播賺了小錢錢，再加上葉蘇蘇工作的錢，差不多可以生活的很好了。
但是，他完全把姥姥忘記了。
“對鴨，”葉蘇蘇拍拍他的小腦袋，“但相信媽咪，咱們很快也許就能買得起房，唔，至少要兩房一廳，離你的學校不能太遠，最好周圍還有醫院。”
宋女士年紀大了。
她以前做喵喵的時候，雖然討厭獸醫，但每次老了，也希望能離搶救她的魔鬼醫生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