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稚始鳴(2 / 2)

小河山 長宇宙 7700 字 6個月前

咳咳,想哪兒去了。

胡唯意識到自己思維有些跑遠了,心裡訕罵自己,乾脆閉上眼,直挺挺地睡起覺來。

其實也不怪他。

小胡爺這些年的日子跟這屋子差不多,可以用“樸素”二字來形容,物質生活與大家大同小異,甚至更優越些。可精神生活嘛,就差彆大了。

十九當兵,接觸的課外生活除了打球,就是花花綠綠的小人書和龍珠卡片,認識的女孩子也僅限於那一樓層的同學,要說情竇初開,那時連什麼叫“情”都不知道,審美隻分為“好看”和“不好看”兩種。

當兵之後呢,思維最跳躍荷爾蒙最旺盛的那幾年,連姑娘的邊兒都沒摸著,躺在鋪上聽的是班裡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手裡握的是八一杠和土坷垃,日複一日,習慣了,也就不想了。

現如今從小兵熬出了頭,過的也是普通作息常人生活,可是小胡爺卻把這形形色色的花花世界看淡了。

第二天一早,為了昨晚那通胡思亂想胡唯早起出去跑了兩圈,回來的時候渾身通透,發梢滴著汗。

杜嵇山正好坐在餐桌前要吃早飯,見他穿著短袖,嚇一跳:“就這麼出門了?”

胡唯擰開水龍頭衝洗著:“出去跑兩圈,這陣兒犯懶,骨頭都要鏽住了。”

杜嵇山舀出一碗白粥,嘖嘖感慨:“仗著年輕,身體好哇——”

這話說完沒隔兩天,胡唯就感冒了。

二十多年頭一遭。

先是上午打了幾個噴嚏,下午就開始發高燒。

他去機關衛生室看病,想拿點藥,衛生室的趙大夫先是給他講感冒的原因,又從身體素質講到中醫醫理,聽的胡唯快睡著了。

“風從外入,易引起惡寒,從皮表進肺,進而高熱,咳嗽……”

胡唯捂著腦袋頭疼欲裂:“哎呦你就說你能不能治吧!”

“能啊,怎麼不能。”趙大夫刷刷在處方箋上寫醫囑。“回去喝點薑水,早一粒晚一粒,沒多大的事。”

胡唯捏著紙包的感冒藥從衛生室出來,心想以前他們說衛生室那句話還真對。

衛生室這個地方吧,有他沒用,沒他不行。

甭管你什麼毛病,就一句話。

大病治不了,小病多泡腳。

今天夜裡是他值班,吃了感冒藥的胡唯反而覺得更難受了,隔壁同事來跟他說話,他一吸氣,咳得臉通紅。

同事臉色凝重:“去醫院看看吧,這茬流感嚴重,搞不好會死人。”

“感冒能有多大事。”

“嘖,就是感冒才要重視,前幾天樓下小張兒他嶽父,就是因為這,大意了,結果搞成肺感染,icu待了三天人就沒啦。”說著,還要拉開胡唯的抽屜,摸出支體溫計。“量量,量量。”

胡唯滿臉抗拒,向後一躲:“他媽的我抽屜裡有什麼怎麼你比我還清楚。”

同事嘿嘿笑:“來你這摸過火兒,快,身體要緊。”

不情不願將體溫計塞進衣服裡,放在燈下一看,嗬,四十度還出頭!

“都這樣了自己不知道?”

胡唯皺眉:“倒是有點冷。”

隻是沒想到燒的這麼高,看來最近確實少鍛煉,要不怎麼出了身汗,風一吹就這樣了?

“那你幫我盯一會,打了針就回。”

胡唯沒去他老子的醫院,故意繞道去了另一家。夜裡掛號的人不少,推著老人的,抱著孩子的,皆是滿臉焦急之色。

胡唯跟著人群排隊,他下車時怕衣服惹眼,特意脫了外套,外麵套了一件深灰色的夾克衫。這樣低調,還要時不時被人插一杠:“哥們,我家姑娘,燒的厲害,幫幫忙?”

那人眼尖瞄著他的軍褲,眼中懇求。

胡唯回頭一看,兩三歲的娃娃被媽媽抱在懷裡,腦袋上貼著退熱貼,可憐巴巴。

他向後讓了讓。

年輕父親對他連連道謝。

掛號看診,驗血結果拿到跟前,大夫頭都不抬:“掛水吧,先把燒退了。”

胡唯隻得又去排隊交錢,拿著一堆票據和藥,拐進急診靜點室,他推門,裡麵的人拉門,腦子不知在想些什麼,也不看路,一頭紮進他胸口。

“不好意思。”撞他那人聲音有氣無力,弱風扶柳的。

胡唯也沒在意,側了側身:“你先——”

二丫原本病懨懨地低著頭,一聽見這聲,機警抬頭:“小胡哥?”

這一聲小胡哥當真清脆到了心坎兒裡!

她關切地拉著他,又是一聲情真意切地問候:“你怎麼了呀?”

胡唯倒是很鎮靜:“我沒事兒,你又怎麼了?”

“我,我,我肚子疼。”

二丫模棱兩可地說道,她哪好意思對胡唯講自己貪嘴吃壞肚子得了急性腸炎,在馬桶上蹲了半宿。她一低頭,瞄見胡唯手裡攥著的一堆票據,瞥見高熱兩個字。

發燒?發燒可是大病,搞不好燒壞腦子的。

二丫剛拔針,因為靜點的原因手又僵又涼,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錯了,忽然踮腳伸手擄過他脖子。

胡唯猝不及防地前傾,咚地一聲——

腦門對著腦門。

呼吸聞著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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