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以為杜銳會帶著張馨來看她, 還起早把屋裡屋外收拾了一遍, 去胡同外麵的市場買了瓜果梨桃,洗乾淨用盤子裝著。
杜銳一推門,二丫出來接,一愣:“張馨姐呢?”
趕路擠地鐵熱的杜銳腦門一層汗,提著個包, 往裡指了指:“進屋說,給我倒杯水。”
“她說不跟我過來了,單位有點事兒,改天單獨來看看你, 帶你吃好吃的。”杜銳在沙發上坐定, 脫了夾克衫,四處看看這屋裡的環境。“怎麼找這麼個地方?”
二丫拎起暖水瓶, 問他:“要茶葉不?”
“要什麼茶葉,也不是招待客人,趕緊來一杯水解解渴得了。”
一想也對, 二丫放下暖水瓶,直接拿了瓶飲料給他。“給——”
杜躍接過來仰頭喝了半瓶, 這裡也沒外人, 二丫放鬆下來,脫了鞋在沙發盤腿坐,抓起一個桃兒。
“十一放假, 跟我回去不?”
二丫吭哧一口大桃兒下肚,脆生的很:“不回。”
“不回在這待著乾什麼?不就是來看看我嗎?正好一趟車。”
二丫瞪了杜銳一眼:“誰說我是來專門看你的?”她把桃兒放下, 擦擦手,拿起本書在封麵敲一敲。“看見沒,我是來學習的,我要念書考試的。”
這個想法倒是在杜銳意料之外,“當初我那麼讓你讀你不願意,現在知道用功了。”
彆的杜銳不縱容她,這事兒倒是有得商量,他也支持二丫念書。要不年紀輕輕就在社會上混,人都浮躁了。
“行,不回就不回吧,我支持你,學費你不用惦記,哥給你拿。”
“不要,我自己有。”二丫眼珠骨碌碌一轉,想到另一件事。“你回家,是自己回,還是和彆人回?”
“跟張馨一起,帶她回去看看爺爺,見見咱那一大家子人。”
二丫反問:“你也見過她父母了?”
“見過了……那段時間她父母不是來虯城看病嗎,都是我和你張馨姐輪番照顧。”
二丫撇嘴:“自己爹娘沒得你幾天孝順,爺爺那兒你也不常回去,倒是在彆人媽媽爸爸那裡獻殷勤。”
杜銳倒吸冷氣:“杜豌,說什麼呢你!”
“……我又沒說錯。”二丫摟著腿小聲哼哼,“你回去,彆忘了給咱爸咱媽,還有姥姥去磕個頭。”
杜銳知道,她始終記著姥姥去世自己沒露麵的事情。
他小時候是在杜嵇山身邊養大,和老太太沒有多少感情,知道老人家沒了,第一反應也是二丫該有多傷心,多難過,他也不願意讓她不高興。
“這事兒忘不了,我帶著張馨一起去,她也提醒我了,這趟回去,也是想和爺爺他們說說我倆要結婚的事。”
二丫打起精神來,忽然下地穿鞋坐到杜銳旁邊:“真要結?”
杜銳沉住一口氣:“結!十一之後領證,我跟她商量好了,也不大辦,回她家一趟,回雁城一趟,先把房子申請下來。”
這一年國內房價已經呈看漲趨勢,杜銳的單位在虯城有福利購置政策,隻是地段遠。
可算算,一平米也要一萬出頭。
杜銳將這些事早就想好了:“房子是三居室,等能入住了,我跟張馨說過的,給你留一間,你也搬過來,跟著我過。當然,你要是還想回雁城,也可以跟著爺爺。看你自己。”
這樣,不管在虯城還是雁城,二丫都有個落腳的地方,有個家。將來老爺子真身體不行的那天,不至於讓她落單。
二丫就沒聽杜銳說的那些話,隻一門心思扒拉算盤:“你買房子,得貸款吧?”
“貸,我和張馨都有公積金,合算。”
“那首付得交多少?”
提起這,杜銳有點愁,他不願意當著二丫說這些:“也沒多少。”
二丫嘿了一聲,“沒多少是多少,你也得有個數啊!”
“你問這乾什麼,多少也跟你沒關係。”
“怎麼跟我沒關係?我是你妹妹不?你買房子這麼大的事情不跟我商量?你不跟我商量,是想等著十一回家跟爺爺商量?讓他給你出?”
杜銳頭疼哎呀一聲:“三四十萬,這個錢我有。”
有?二丫才不信,看他身上穿的那衣服,褲子,都是幾年前買的了。男人出門在外,這些都是臉麵。
二丫把桃核扔進垃圾桶,拍拍手,起身去屋裡拿了件東西。
不多時,她遞給杜銳一張卡。“給——”
杜銳抬頭,目光茫然:“這是什麼?”
二丫把卡塞進杜銳的手裡,蠻驕傲。“我的私房錢!”她又舒舒服服地盤腿坐下,“唔……裡頭差不多夠首付了,你拿去買房子。”
杜銳眉頭緊揪:“你哪來的這些錢?”
“攢的唄。”二丫說的漫不經心,“這幾年爺爺伯伯們給的壓歲錢,掙的外快,還有點美金,我換了外彙,都在這裡。”
杜銳萬萬沒想到二丫的小金庫裡有這麼多!一時吃驚。
原來他隻知道她愛財,杜銳還很不滿,逢年過年看她拿紅包不手軟那樣,氣不打一處來,私下裡說過她。
為此,兄妹倆還打了一架。
二丫氣的蹲在廁所哭,誰叫也不出來。
她爺爺護著孫女,罵杜銳:“你說沒事你惹她乾什麼?大過年開開心心的不行?”
杜銳被家裡兄弟幾個拉著,還不爭氣數落二丫:“這麼大個姑娘心裡沒數,你幾歲了?見了紅包就拿?”
二丫一跺腳,從廁所衝出來。“你管我呢!紅包是伯伯們願意給的,也不是你的,憑啥不讓我要!”
“就是,杜銳,我們願意給丫丫的,家裡就她一個姑娘,不給她給誰?”二伯拉起二丫,又豪氣往手裡塞了一疊。“彆哭了,去,上門口超市買糖葫蘆吃。”
二丫氣的直打嗝,路過杜銳,還跟他做鬼臉。
那是胡唯在杜家過的第一個年,那年他剛調到雁城來,對杜家的情況不太了解。
看見打的雞飛狗跳的,心裡十分震驚。
二丫揣著那麼多錢去了半個小時也沒回來,老爺子站在樓上擔心了:“還沒回來哪?你們誰去找找啊。”
樓下打著麻將,二伯叼著煙:“不用,那麼大孩子還能丟了?保不齊上哪看熱鬨去了。”
隻有胡唯拿起外套,說了一句。“我去找找吧……”
第一次來過年,他在屋裡坐著也尷尬。
開門左拐走了沒多遠,就看見二丫穿個小紅襖蹲在台階上吃糖葫蘆,腳邊還放了一大袋。
“怎麼沒進屋?”
二丫一仰頭,看見是胡唯,蹲著沒動,氣鼓鼓的樣:“不想回去。”
胡唯笑一笑,陪著她蹲在台階上。“還能一宿都在外頭?”
“吃完這根我就回去。”二丫從袋子裡掏出一串,遞給胡唯。“給。”
“我不吃,你吃吧。”
二丫咬著酸甜的山楂,嘴裡呼著冷氣,美滋滋。
一隻紅字福紙疊的紙包包遞到二丫麵前,胡唯對她笑的燦爛:“往左邊兜裡再揣一個,進屋吧,外頭多冷啊。”
二丫臉騰一下紅了。“我我我我我不要你錢!”
“彆人的都行,為什麼不要我的?”
“你今年才第一次來家裡,再說三伯都給過我了……哎呀,反正就是不能要!”二丫把胡唯的手往回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