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唯算準了杜嵇山會搞調虎離山, 所以問他幾點航班的時候, 他故意提早說了幾個小時,殊不知真正回虯城的飛機是最晚的那一班,十點半才走哪。
他在機場待著怪沒意思,恰巧遇上了去四川老家探親回來的孟得,他帶了一大箱的特產, 有他媽媽最拿手的牛肉乾。
倆人找個能說話聊天的地方,孟得喝一大口啤酒,舒服的挺了挺身:“你在虯城還好噻——”
“老蔡對你的表現很高興,說是學校那邊拍了公文過來, 專門表揚你呢。”
以前這些公文都是胡唯過手的, 單是表揚,不該這麼正式。
“還說彆的了?”
孟得撕開牛肉乾的包裝, 遞給他一條:“說沒說彆的我不知道,你走以後這些東西都是宋勤在搞,我也是聽彆人講的。”
“但是我聽說……”孟得看看左右, 聲音壓低:“這回咱們這出去的三個人,隻能回來一個, 年輕乾部要參加個什麼計劃, 重新分配。”
這倒讓胡唯眉頭擰起來,“什麼意思?隻能回來一個?”
“都是荒信兒,咱這地方你還不知道, 天天一個樓裡早見晚又見的,外麵一有點風吹草動, 跟自己家裡事似的,聊得歡。”
“哎,你在學校打聽這些消息更方便啊,你可以問問順順,要我說啊,能回來就回來,回不來,想想辦法,留在虯城不是更好?”
胡唯從來沒想過留在虯城,他一心想回的是雁城。
“你和你那小情人怎麼樣了?”
一記眼風丟過去,孟得嘖了一聲,“就知道我問的多餘,還能怎麼著啊,都追到你跟前了,那時候我那麼求你把她介紹給我,你都不肯,現在想想啊,都是有原因的。”
兩人已經很長時間沒在一起喝酒了,以前值班,始終碰不到一起,這回有機會,一直聊到天黑。
看看時間,小胡爺穿上外套,走著回杜家。
酒燒的心口熱乎乎的,也沒覺著冷,他挑了顆小樹在那蹲著等,等啊等,一直等到二丫那屋的燈亮了,他撿塊小石頭子兒站起來,像舊時的紈絝子弟,敲富貴人家嬌羞姑娘的窗欞。
杜嵇山也沒想到千算萬算還是沒算過這個小王八蛋,背著手披著衣服咂咂嘴,大意了,大意了。
二丫裹個包,鬼鬼祟祟溜出家門,老爺子心痛一聲呼喚:“杜豌,你不要爺爺啦?”
二丫站在中間,那頭是她最親最愛的小胡哥。
那頭,是她舍不得放不下的老爺爺。
看看這頭,看看那頭,她雙手攥拳,出了個主意:“爺爺,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
胡唯倒吸冷氣。
“我在虯城住的地方有個小院子,院子裡還有顆大梨樹呢,您跟我去,我帶你去長城,聽京劇,吃神仙居的綠豆糕。”
原本心裡還有點舍不得,聽見二丫這話,杜嵇山笑的合不攏嘴。“爺爺歲數大了,坐不動飛機了,等貓了這個冬,暖和了,爺爺再去看你。”
“爺爺——”
杜嵇山站在門口的照明燈下,背影佝僂:“彆喊啦,走吧,跟他走吧。”
“我考完試,過年就回來,回來再也不走了!”
“好好,爺爺在家等你,哪兒也不去。”
二丫和胡唯手拉手走了,杜嵇山上前追了兩步:“胡唯……”
小胡爺回頭,一隻手隔空點了點他:“照顧好她,你倆在虯城搭伴兒。”
小胡爺在夜色中露出一口白牙,信誓旦旦:“我保證!”
“保證個屁你保證……”當然這句話老爺子沒敢大聲說,隻是小聲嘀咕,嘀咕完了,立在昏黃燈下目送著兩人漸漸走遠。
內敵協商一致達成和平,現在是對外的時候,二丫才沒忘了衛蕤跟她說的那些話!
小胡爺拉她的手,她不讓。
他揪著她過馬路,她也不許。
甩開他的手獨自往前走,他還在後頭不放心地嚷:“看點車啊,誰追你了跑那麼快——”
“你彆跟著我!”
“我沒跟著你,順路。”
“臉皮真厚。”
小胡爺給二丫惹毛了,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二丫的臉,虎口卡住她下巴,二丫被捏的嘴嘟起來。
“你好好說話,彆陰陽怪氣的。”
“我說什麼呀!”二丫掰著胡唯的手,口水都要被捏出來了。“你找到你親爸爸,都要跟彆人結婚了,我跟你有什麼可說的,你拿我當傻子糊弄我玩唄。”
胡唯莫名其妙:“誰跟你說的這話?”
“衛蕤跟我說的!”幾乎毫不猶豫,二丫把衛蕤出賣了,她揉著自己被掐紅的臉:“他說你豁出命救過小春兒,落下後遺症,現在看見她就頭疼,小春兒要以身相許,都要去你家提親了,你爸爸也同意了。”
二丫想著和小春那麼漂亮的樣子,打心眼裡自卑了。
“衛蕤跟你說的?”
二丫重重點頭。
胡唯沒作聲,衛蕤說這話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為什麼要和她說這話。
他沒想到衛蕤對二丫竟然還有這歪心!
靜靜深呼吸,胡唯微側身朝著二丫。“我是救過小春兒,上次就跟你說過。”
二丫悶悶不樂:“可是你沒說過你為了救她被砸過頭。”
“那事兒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當時——”胡唯蹙眉,認真回憶了一下當初的細節,可再回憶,還是一片模糊。“我就住她對門,她家燒著了對我有什麼好處啊?我不去救她,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就被那麼燒死了吧?”
這倒是,見死不救不是大丈夫。
“我真忘了到底是怎麼回事了,隻是他們說,我從窗戶跳下來被燒斷的電線砸了頭,其實說白了,就是觸電了。”
二丫微張著嘴:“那你……是給電傻了?”
胡唯悶笑,“差不多吧,反正挺長一段時間誰都記不住,學校在哪都忘了。”
“那你一看見小春兒就頭疼?”這才是二丫最關心的問題!
倆人這緣分得糾纏的多深啊,十年前的事情,十年後還記得,他腦子不記得了,身體為他記著。
胡唯短暫沉默。
“你聽衛蕤跟你瞎說八道,他騙你呢。”
“真的?”
“真的。”
至於她芥蒂的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