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淮旻一箭三發,一箭三環,兩箭二環,比起去歲這時,已算是大有長進。
罷了,他側身去看陸九霄,至前遞上弓-弩道:“兩年未在圍獵場見陸世子,不知陸世子可否給諸位露一手?”
這話裡,是難掩的挑釁。
聞言,李皇後對著趙淮旻蹙了蹙眉頭,莽撞……
眾人的目光皆落在陸九霄身上,便是連宣武帝都瞧著他。
男人摩挲了下手中劍鞘,似是猶豫了一瞬,慢吞吞地伸手向前,可腳上卻沒挪動半分。
他瞥向賀凜,賀凜眉間微蹙,微不可查地頷了頷首。
此時所有人都盯著陸九霄與趙淮旻,倒是無人察覺,賀都督指間的扳指無故脫落,他彎腰去撿。
同時間,陸九霄的指尖觸到趙淮旻那把弓,趙淮旻鬆了手,“啪嗒”一聲,弓-弩落地——
空中忽然傳來幾道接連的“篤篤”聲,十幾支羽箭從四麵八方射來。
幾乎是立即,兩排的守衛便倒了七八個,而其中一箭正落在宣武帝腳邊。
帝王目眥欲裂,忙退了兩步道:“護駕!護駕!”
又一波守衛上前,皆是作了人肉靶子,紛紛倒地。
眾人大駭,四處逃竄。
羽箭不斷從叢林環抱的山巒射出,真真是刀劍無眼,一時間哀叫連天。
李皇後麵色大驚地從座上起身,她緊緊盯著趙淮旻,他離聖上最近,他得護駕!
然,李皇後卻眼睜睜瞧著趙淮旻避開箭,躲進了花壇與牆角圍起的一處安全之地,她咬咬牙,隻好由宮人護著就近進了內殿,進時還不忘喊道:“你們推本宮作甚,本宮要去尋聖上!”
卻說宣武帝這頭,已是生生重了一箭。傷在左臂,鮮血一股一股流出。
陸九霄也不是完好無損,這場戲為了演得逼真,這些箭並未有意避開他。
當又一箭從他手臂劃過時,男人低低咒罵了聲,眸色沉沉望向山巒上那顆奇形怪狀的白皮鬆。
那樹下的人驀地一哂,隔著漫長距離,他似是都能瞧見陸九霄那雙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眸子,趙淮瑨這才舉起手-弩。
箭指宣武帝的額心。
他麵上神色斂起,目光淩厲地盯著那道明黃衣袍。
好久不見啊,父皇。
他摁下暗扣,箭“咻”地一聲飛出——
這一瞬,趙淮瑨眼前似是閃過一瞬五年前的役都,火光四起,亂箭如雨,屍橫遍野。他的將士一個一個倒下。
然,那支箭卻是沒有射傷宣武帝。
很快,天瀾山的禁軍便攜著鐵盾而來,將避春園圍了個水泄不通。趙淮旻抬手,周遭的弓箭手也停了動作,紛紛從小路撤退。
那頭,宣武帝狼狽地扶了扶頭冠,才伸手捂住陸九霄胸口的血窟窿,怒喝道:“禦醫呢!傳禦醫!”
陸九霄擰起眉頭,低聲說了句甚。
宣武帝忙低下頭,就聽他氣若遊絲道:“護駕。”
不幾時,三五名禦醫接踵而至,那些四處逃竄的人,複又三三兩兩圍到了一旁哭爹喊娘。
“聖上,微臣護駕無能,還請聖上降罪!”
“微臣救駕不利,請聖上降罪!”
“幸而聖上洪福齊天啊!”
宣武帝麵無神色地聽著他們一個個虛以委蛇,假意奉承,終究是疲憊地捏了捏眉心,連動怒,都懶得動了。
隻有他知曉,哪是什麼洪福齊天,最後那一箭,若非陸九霄擋在身前,他眼下早就歸天了,又哪來的什麼洪福齊天?——
此時,楓葉林。
即便是孟冬,天瀾山的楓葉林也絲毫未有凋零的跡象,紅火得像是朝霞織成的綢緞。
沈時葶確實是第一回見到如此壯麗之景,可她今日卻是無心賞景,不知怎的,這眼皮卻是跳個不停。
沈時葶伸手摁了兩下。
陸菀手中撕著楓葉,道:“我險些中箭那事發生在前年,可去歲他也沒叮囑我不準去瞧射擊宴,你說,他是不是怕輸得太難看,好不叫你我瞧見?”
沈時葶聞言,好笑地彎了彎眼尾。
當初在錦州郊外時,她親眼見過他在黑夜裡用鞶帶蒙住眼,一箭便中了白鴿。
那樣精湛的射技,又怎麼會怕輸?
正思此,前頭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是陸菀的貼身丫鬟棠梨。
瞧她疾步奔來,沈時葶這眼皮又跳了一下。
棠梨停至跟前,摁著胸口喘氣哭道:“二姑娘,二姑娘……”
“世子中箭,傷得極重,眼下太醫正在避春園內殿,還不知是怎麼個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