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小狼崽(四)(1 / 2)

慫慫[快穿] 扶蘇與柳葉 13913 字 4個月前

() 杜雲停還沒明白, 一手拿著花灑一手按在他細密的尾巴毛裡,問他:“怎麼了?”

男孩的表情變了變, 把僵硬的尾巴垂下去了,低聲道:“沒……”

他被剛剛那一下摸的有些哆嗦,悄無聲息移了移大尾巴。杜雲停替他揉著頭發,忍不住順手又揉揉那一對尖尖立在頭頂上的狼耳朵。這會兒耳朵已經被水浸軟的濕噠噠, 杜雲停怕水灌進耳朵裡,道:“等等。”

他從房間裡找出兩張紙, 卷成兩個小小的漏鬥形狀, 把商陸的狼耳朵給護住了。

男孩默不作聲地垂著頭,乖巧地用手按著漏鬥邊緣, 一聲也不吭。

直到杜雲停拿大毛巾把他擦乾了,又翻出吹風機, 他的神色才僵了下,像是有些坐立不安。

“用……這個?”

“得吹吹。”杜雲停把風打開了, “不然待會兒睡覺,要著涼的。”

新人類的身體素質比舊人類要強上許多, 基本不會再有發燒感冒。但商陸喜歡聽他用這樣關切的語氣同自己說話, 好像透著股溫柔, 讓他的心也安定下來。

他乖乖坐在床上, 側著身子。青年站在他麵前, 吹風機的風聲呼啦啦,轉瞬吹亂了他的頭發。額前亂亂的發絲被微微吹起來,杜雲停用手撥了撥, 說:“有點長。回頭剪剪吧?”

商陸的手就去摸櫃子上的小剪刀。

“不用那個。”杜雲停把他動作止住了,轉而打量著他的臉。這會兒小孩一張臉洗乾淨了,他也終於看清楚了模樣,隻是臉上還有些青腫,辨不出骨骼輪廓,隻能看清一雙黑透的瞳孔,光看眉眼,居然和顧先生有幾分相像,將來定然出脫的十分出挑,他拍拍小孩,發自內心道:“這麼好看的臉,不能隨便剪,明天咱們出去好好剪剪。”

聽他說起明天,商陸的眼睛微微一亮,隨後重新黯沉下來。他的手卷著下擺的邊緣,緊抿著嘴唇,半個字也沒有吐出來。

……明天。

臉頰上的刺痛一陣接著一陣,要不是這疼痛,他幾乎都要忘了,他並不是能在這房間裡安全度過一生的人。當太陽再度升起的明天,他還是要邁出這房間,重新走回他陰暗潮濕的屋子裡去。

他一夜都沒有回去,明天一定會被打死的。

商陸把卷成卷的上衣下擺驟然鬆開了,轉而抬起眼來,望著青年。杜雲停正將吹風機的線收起來,他的身形纖細,氣息也溫和,微碎的發絲垂在眉下,並不是純黑色,而是一種棕栗色——當處在陽光下時,它們就會發著微微的金光,被鍍上一層閃耀的邊緣,看上去柔軟好摸。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青年也轉過頭來,衝著他一挑眉。

“商陸?”

男孩搖搖頭,重新將眼睛低下去。杜雲停在行李中翻出一件小一些的衣服,遞給他,示意他換上,“該睡了。”

即使小了點,對於商陸來說,仍舊是寬大。他褪下身上陳舊的衣衫時,下意識向被子下躲了躲,好像不願意讓杜雲停看見。可杜雲停把人像剝花生一樣從被子裡剝出來,立馬就看見了——那上頭的痕跡很多,像是拿什麼棍子打的,還有狼爪留下的一道道鋒利的印記,整個背部斑駁青紫,乍得一看,相當觸目驚心。

即使知道了他爸打他,可親眼看見,還是讓杜雲停的心都瑟縮了一下。

他的手放在上頭,在那還腫著的一塊印記上小心碰了碰。

“疼不疼?”

商陸搖頭。

這種傷,其實真的不算什麼。他的肋骨都曾經被打斷過,那樣的疼痛於他而言,才算是比較大的、需要注意的,像這樣的輕傷,連他自己也不記得身上有多少。

最初時,男人還會愧疚。每一次打完他,都會對他格外的好。那時他隻有六歲跟在男人身邊時,聽男人給他保證:“等末日過去了,爸給你買冰淇淋,買上頭插著小葉子的那種冰淇淋……”

他最終沒能吃到。男人的耐心並沒有活過末日,他的軀殼還在,身體裡的靈魂卻隻剩下了一個整日喝的醉醺醺的失意人。他一天比一天更暴躁易怒,到了如今,已經不需要尋找什麼理由了。

生活將他死死按在了地上摩擦,不許他再抬起頭。他避無可避,便隻能將身邊唯一比他弱小的兒子也按進泥土裡。

誰也不能抬頭。

“反正你是我兒子……”男人掄圓了手裡皮帶時,曾這樣與他說,“誰讓你倒黴,攤上了我這麼一個爹。”

杜雲停的腦海裡忽然響起一聲響亮的啜泣,7777眼淚都快掉下來。

男孩裸著背部,平靜地低聲說:“是我命不好。”

杜雲停的手停在那兒了。

“他是這麼和你說的?”

商陸說:“是。”

身後的青年好像愣了愣,隨後重新將他背部的衣服拉下去,道:“聽他放-屁。”

頭一次聽見他說這樣粗魯的話,商陸不由得怔了下。

“全都是瞎說,”杜雲停道,“命這種話,隻有最弱的人才會掛在嘴邊。什麼命不好?他自己不是人,拿命做什麼借口?”

商陸轉回身來,濃黑的眼睛望著他。頭頂的兩隻狼耳朵豎起來了,尖尖地頂著。

“什麼命?”杜雲停拍拍他,“等比他更強,打的他嗷嗷求饒,給你下跪,那才叫命!記住了,彆承認他嘴裡的這玩意兒,這種瞎扯淡,他隻能拿來糊弄自己,不應該糊弄住你!”

7777聲音裡還帶著哭腔,道:【你說話注意點……】

在孩子麵前,怎麼就一口一個放-屁,一口一個扯淡的。

杜雲停說:【沒事,他小。】

而且不認識原主,也不怕崩人設。

【小才不能這麼說!】7777不樂意了,【人家好好的孩子,彆被你帶壞了。】

杜雲停感覺自己好像是係統從垃圾桶裡撿來的。

【二十八,我發現你不愛我了。】

聞言,係統很是詫異。

【我們的愛情什麼時候開始過?】

【……】

杜雲停很幼稚地問:【要是我和商陸掉水裡了,你救誰?】

7777反問:【要是我和顧先生掉水裡了,你救誰?】

【……】

那必須救顧先生啊。

【嗬,】7777一聲冷笑,【男人。】

這一場嘴仗沒有結果,杜雲停拍了把狼崽子的尾巴,催他上床睡了。這一拍,商陸又是微微一哆嗦,待滾到床的最裡麵時,忍不住小聲道:“不要碰尾巴。”

杜雲停也坐上床,關了燈,“好好想想,該喊我什麼?”

男孩猶豫半天。杜雲停幾乎以為要等不到了,眼睛都快合上,終於聽見身邊傳來一聲低低的聲音,“哥……哥哥。”

杜雲停心滿意足。他將商陸也裹進被子裡,拍了拍對方的肩。

“睡吧。”

男孩聞言,閉上了眼睛。

這還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安穩地躺在一個地方。沒有被饑餓折磨的心發慌,也不需要擔心半夜忽然間被發了狂的父親掀翻到床底下去,他將自己緊緊縮成一團,縮在這被子裡,能感覺到來自身邊躺著的人的溫暖。

被窩中充斥著青年的氣息。很輕很淡,像是被陽光曬的暖烘烘的青草。商陸聞著,慢慢不自覺地舒展開來了身體。

他的耳朵機警地立著,空氣中青年的呼吸綿長均勻,像是睡熟了。

“……”

許久之後,床上鼓起的兩個人形挨的近了些。商陸小心翼翼卷著被子,朝著身邊人靠了靠。

他的尾巴又冒出來了。畢竟還未成年,仍然不能完全控製身體。商陸扭著身試圖給尾巴找個安歇的地方,卻聽見青年迷迷糊糊咂咂嘴,伸手就是一抱。

穩準狠地從空氣裡撈過來毛尾巴,給塞自己懷裡了。

商陸有些驚。

他被抓著尾巴,僵硬地挪著身子,試圖把它從青年的手掌裡頭拯救出來。然而拽了幾下,青年也不知究竟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情,抱得牢極了,不僅牢固,還要用手順順毛,往下取觸碰根部。

拔河似的拔了兩下,尾巴仍然在他手裡頭握著。

狼崽子翻騰不安,心裡頭噗通直跳,活像是個被欺負了的小媳婦。又想說又不敢說,生怕打擾了青年睡覺,隻好忍住渾身的哆嗦躺在被子裡,強行說服自己閉上眼睛。

杜雲停揉了一夜的毛尾巴,第二天一睜開眼睛就和係統說:【二十八,我夢見自己買了條毛圍脖。毛茸茸的,挺舒服。】

7777說:【狼毛的吧?】

你拽人家尾巴毛拽了整整一晚,得虧人家孩子脾氣好,就這樣都沒把你給弄醒,老老實實自己躺著。這要是匹成年狼,早轉過身來一口咬斷你喉嚨了。

它嫌棄,【你睡就睡,乾嘛還拽人家孩子尾巴?】

杜雲停也是一愣。

【瞎說吧……我拽他了?】

7777連聲冷笑。

杜雲停攤開掌心,上麵居然還殘留著一根細細的灰黑色絨毛,像是他夜裡從商陸身上薅掉的。物證都明晃晃擺在這兒了,他一時間啞口無言。

沒辦法,是個人都喜歡毛絨絨。

他坐起身,發現身邊的小孩已經沒了人影,昨晚換上的衣服都整齊搭在了椅背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走的。杜雲停有點兒擔心,趕忙批了衣服下床,下了一層樓,到商家父子的門口一看,商陸的爸已經醒了。中年男人這會兒懷裡還抱著個年輕的男的,興許是晚上儘了興,脾氣也沒有之前那樣暴,隻大聲催促商陸趕緊把他昨天換下的衣服洗了。

商陸抱著衣服走出門,抬起頭,目光與杜雲停的對了對。他彎了彎嘴角,像是在和杜雲停說不用擔心。

杜雲停站在樓梯口看了半天,確認他不會挨打,這才重新走上去。

吃食一如既往被留在了門口。這次底下壓著的還有膏藥,以及一張字條。

“晚上過來,給你上藥。”

狼崽子當晚聽話地重新摸了過來。他爸到了夜間,活動便異常繁忙,隻有這個時候沒心思管他的兒子,在之前,商陸也全靠著這點時間到處找東西吃。如今他肚子裡還有晚上從杜雲停這兒喝到的暖烘烘的湯,有了存貨之後,時間也不像之前那樣難捱了。他小心地走到房門前時,發現杜雲停給他留了門。

門裡透出一道光,暖融融的。青年就坐在燈底下,不知在埋頭忙碌什麼,許是聽見動靜,他抬起頭,被燈光修飾出一個毛茸茸的剪影。

他的手在床上拍了拍。

“彆站在門口了,進來呀。”

商陸依言推開點門,走進去。杜雲停正在研究藥的說明書,見他來了,就讓他將後背露出來,“把藥上上。”

紅藥水滴答著,被均勻地塗抹在背上。推開後,杜雲停又換了一種透明的藥膏。

他拿書替小孩扇著,讓藥乾的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