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夫(二)(1 / 2)

慫慫[快穿] 扶蘇與柳葉 13341 字 4個月前

陸澄被教的太好了。

他雖然能見鬼, 可見得更多的仍是人。父母朋友,無一不愛他, 童年時所經受的那點恐懼,已然成為夢魘, 移不了他的性情——因此他見到楊達, 隻將對方當做同病相憐的朋友, 真心實意要幫對方尋求解決方法。

他還不知道,世上有些人比鬼可怕的多。直到上了鬼轎,他也沒想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什麼中了招。

杜雲停看完之後, 沉默良久。他並沒對陸澄的人生做出評價,他也沒那個資格, 杜雲停隻是買了點香和黃紙, 在家中為他燒了。

灰白的煙霧升騰起來, 杜雲停望著那煙,說:“你放心。該有報應的人,總會有報應。”

這一回,是時候輪到楊達了。

杜雲停這一夜沒怎麼睡, 在網上查找了許多資料。那些神鬼之說大多不怎麼靠譜,甚至自相矛盾, 他看過之後, 意識到這大多隻能當民間傳說看,沒法相信。

要真想了解這些,他還非得找個業內人士不可。

他問7777:【你那兒有沒有類似的書?】

7777說沒有, 它是一個信奉唯物主義的係統,不看這些書。

【但你不是有個鬼老公?你乾脆問他好了。】

杜雲停:【……】

彆提鬼老公了,他這會兒想著怎麼和人離婚,想的頭都快炸了。

杜雲停想了想,不管怎麼說,對方也的確在婚堂裡庇護了他,沒教他被那些小鬼吃掉,這總是恩情。他猶豫了下,將床頭的那一塊緋紅的玉拿起來,找個挺精致的瓷盤子端著,恭恭敬敬放在桌上。

緊接著,杜雲停正兒八經衝那玉鞠了三個躬。

7777:【……你乾嘛?】

【感謝他保佑。】杜雲停頭也不抬,站直身後,又將新鮮的瓜果都擺在了玉前,還點燃了三炷香。

係統:【我看你更像心虛。】

跟出了軌的老公對老婆格外好一樣,又是買這又是買那。

杜雲停背上公文包走出門,糾正它:【什麼叫出軌……我那叫尋找真愛!】

7777涼涼道:【那些出軌的人也是這麼說的。】

杜雲停懷疑係統每天看的到底是什麼,知音嗎?

他哢噠一聲將門鎖上了,並沒發覺到在玄關處擺著的一處水晶擺件上,映出了一道漆黑高大的影子。

那影子緊緊地附在他身上,跟著去了。

陸澄的公司離公寓有兩站路的距離,杜雲停擠上公交車時,正好是早高峰。他好容易從人群夾縫裡強行把自己塞進去,前後左右都是人,他好像是三明治裡夾著的那塊薄薄的肉。

司機一個急刹車,杜雲停差點兒整個摔前麵人懷裡。

“抱歉。”

他低聲說了句,握住扶手,勉強把重心穩住了。做慣了富人,真被扔回來和普通的小白領一起擠公交,杜雲停還真有點不習慣。

這些人擠得他有些熱,杜雲停伸手拉拉領子,背部有點滲汗。身後一個男人擠得尤其近,仗著自己身材健碩,幾乎要把偏瘦弱的杜雲停擠進角落裡。

他還想再往這邊靠,眼睛瞄著這青年公文包,想趁亂拉開拉鏈進去摸點什麼。可剛一湊近,他忽然察覺到一股透骨的寒意,就噴灑在他脖頸上,好像有誰衝著他吐著冰涼的氣。

這一下把男人嚇的不輕,這時是十月,車上並沒開空調。他被那一股風吹得猛地一哆嗦,不自覺向後退了步,踩著了身後人的腳。

後麵的人痛呼一聲,不滿道:“小心點!”

“叫你媽的叫——”

男人下意識反駁一句,揉揉鼻子,看這青年一眼,不敢再靠近了。杜雲停沒什麼感覺,他多少年沒擠過公交了,半點沒經驗,這會兒光顧著抱著柱子晃晃蕩蕩,正常的公交車都快被他坐成了過山車。

周圍鬆懈了點,有人小聲嘟囔著說冷,站得離他遠了點。杜雲停終於有了喘-息空間,在沙丁魚罐頭一樣的車裡給自己爭取到了點新鮮空氣。

他在軟件大道那一站擠下了車,往公司走。

互聯網公司大多需要打卡,杜雲停刷過指紋,這才往裡進。路上遇到的同事不少,都和他打招呼,他一一回應過,走進辦公室,在靠門的工位那裡看到了個挺年輕的身影。

那是楊達。楊達穿的也和正常程序員不完全一樣,大多數程序員都是格子襯衫,大褲衩,怎麼舒服隨意怎麼來。楊達卻是挺修身的拚接襯衫,底下配條淡灰色的休閒西褲,還正兒八經給自己架了副金絲眼鏡,看著俊朗儒雅。

有同事從他旁邊路過,隨口道:“楊達今天看著臉色挺好。”

當然,擺脫了死局,又擺脫了鬼魂,臉色哪裡能不好?

楊達微微笑著,道:“昨天休息的不錯。”

“你之前不是說失眠?”同事建議,“你換個那種乳膠枕,在網-易雲裡有輕音樂,聽著睡覺真的管用——哎,陸澄也到啦?今天來的這麼早?”

楊達的瞳孔驟然一縮,隨後又回複若無其事的模樣,扭頭望了一眼。熟悉的人影從辦公室門口進來,沒缺胳膊也沒少腿,仍舊和往常一樣笑著,“瞎說。我平常來的不早?”

他沒直接到自己的工位上,反而在楊達位置麵前停下來了。楊達還保持著微笑,語氣親密,抬頭問他:“休息的怎麼樣?”

這完全是一句廢話,他相當清楚昨晚到底會發生什麼。他這麼問,根本不是關心,而是害怕。

杜雲停把他的心思看的一清二楚,腳跟一轉,倒說:“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一回事……”

他低下頭,在自己的包裡找。同事站在一邊,奇怪地問:“你找什麼呢?”

“我昨天夢到了一個人,”杜雲停說,終於從公文包裡掏出了什麼,緊緊握在手心裡,“那個人說,讓我轉交給你——”

同事:“你真信了?夢裡的東西,你掏的出來?”

他打量著杜雲停,笑道:“陸澄,你是還沒醒吧?”

杜雲停沒接他這話,隻是看著楊達。楊達臉上的笑蒸發了個乾淨,嘴角微微抿著,是一個典型的警惕表情。

“誰說不是呢,”杜雲停聲音輕柔道,“偏偏在早上醒來時,我手裡就握著這件東西。”

他朝著楊達攤開掌心,不緊不慢把那東西倒在了楊達的桌上。有什麼紅顏色映著他白生生的皮肉,紮的人眼疼。

楊達猛地打了個哆嗦,向後靠去。

——那還是那一小截紅繩。

他的瞳孔震顫,瞬間的慌張掩飾也掩飾不住,連目光都不敢觸及。杜雲停隻放下這繩子,便自顧自走到工位上去寫方案,楊達卻怎麼也心安不了,他咬咬牙,用書將那繩子掃進了垃圾桶。

片刻後,繩子又回來了,仍舊在之前青年放過來的位置。

楊達緊緊地咬著牙,與先前指導自己的同行發消息,“你教我的辦法沒用!”

同行回複的很快,“怎麼會?你們不是八字相同?”

楊達:“是八字相同。但他活著回來了,好好地出現在了公司裡!他怎麼還活著?他怎麼還能活著??”

他最怕的,是替婚這一件事露了馬腳,他逃不過,還得去和一個惡鬼拜堂成親。人和鬼結親,這多荒唐!——真是那樣,他就真的活不了了。

陸澄本來該替他去死的。陸澄憑什麼沒有死呢?

同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從墓中出來的人,並沒有一個活著的,可偏偏人們信奉一句“富貴險中求”,哪怕前人白骨累累,也一定要踩著這些骨架試一試這滔天的富貴。

這還是第一個平安無事的。同行說:“你確定他是人?”

楊達仔細看過,青年的腳下還有影子,並無異樣。

“是人。”

同行不說話了,許久之後才回複:“那可能真是他有大造化。”

大造化這三個字,讓楊達的心裡不怎麼得勁。他與陸澄八字相同,年幼時都頻頻見鬼,憑什麼對方就能有父母傾心儘力庇護,平安無事;而他就被當怪物看,被唾棄、拋棄,早早地就得自己養活自己?

這也就算了,難道對方連氣運也和自己不一樣,有逢凶化吉的大造化?

楊達在心中接連罵了幾句上天不公。他怕的還有另一件事,因此摸了摸自己縫在裡頭的暗衣袋,“那這一道平安符……”

同伴:“在你手裡,那自然便庇護你。”

楊達放心了,他沒再吭聲,獨自對著電腦屏幕做程序,心中卻仍在琢磨陸澄到底是怎麼逃過的這一劫。

他不覺得是那個惡鬼良心發現,忽然放棄了殺心。——開玩笑!惡鬼就是惡鬼,哪裡來的心?

更大的可能,應當是陸澄身上還有什麼法寶,比這個平安符更強大的、足以能救他一命的法寶。

楊達做夢都想把這一道護命的寶貝拿過來。

程序員的日常是加班,這對杜雲停來說其實不怎麼安全。他如今陽氣弱,八字輕,鎮不住鬼,再趕上加班疲憊,三盞火都變成了兩盞,正是容易撞邪的時候。往常有了平安符還好,如今沒了,相當於最後一道庇護也沒了。

隻剩下他這麼個散發著活氣的生人,直接暴露在這些鬼的麵前。

加班結束時已經接近午夜,隻剩下杜雲停和一個男同事。男同事嘟嘟囔囔,跟著杜雲停一同上了電梯,一路都在抱怨996公司有多要人命,“上班三年,蒼老十歲……”

他又羨慕地看了看身旁杜雲停的頭頂。

同樣都是當程序員的,怎麼陸澄就不掉頭發呢?瞧那一頭頭發,發質也好,又順滑,看著相當柔軟好摸。

他忽的一頓,瞧見青年的一縷頭發像是被人夾起來了。

同事一驚,下意識道:“陸澄……”

“嗯?”

等青年再看過來時,那一縷頭發仍舊與其它的一樣,安安靜靜垂落著。同事咽了口唾沫,說:“可能是我看錯了。”

他揉了揉眼眶,興許是看了太久電腦屏幕,有點眼花。就在這時,電梯叮的響了聲,已然到達了底層,同事邁開步子,一手揉著眼往外走,“早點回去——”

一句話並沒說完,身後青年忽然打了個寒噤,好像是從頭到腳都被泡進冰冷的水裡。他喊了一聲同事的名字,一把上前拖住他,死死拉住他的手。男同事嚇了一跳,一個勁兒掙紮,這才意識到自己踩的並不是堅實的地麵,而是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