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椒附身在神像上時, 看過來給他上香的宗家小輩們, 包括宗子樂在內,每個小輩身上的功德都不薄, 大的先不說, 那些才幾歲的小不點兒難道還能常年自己做善事?那麼這些功德多半就是來自家族整體的慈善——給每個族人掛名那種。宗歲重也是宗家人,身上不該沒有功德……現在看來, 飄來的應該就是他那份了,隻是每次剛飄過來,就全被黑洞給吞了。
不過……
阮椒是城隍, 是正神, 對不祥的東西很敏感, 但黑洞給他的感覺並不邪惡,顯然也對宗歲重沒有傷害……它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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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宗子樂課間又打電話過來約, 阮椒拒絕了,準備再去探探,於是半夜後,他就又去了宗歲重的住處。
這回阮椒做足了準備,先在兩腳各綁一張神行符, 再慢慢接近黑洞的邊緣,用城隍印對準黑洞發出一道神力,小心試探。
神力被吞了。
阮椒幾乎立刻準備激發神行符, 可那黑洞吞掉神力後就再沒其他反應,這讓他慢慢反應過來, 也許黑洞是瞎七八都吞,卻隻是個被動技能……雖然謎團還是挺多的,也不需要太過擔心。
想明白以後,宗子樂再打手機來約的時候,阮椒就答應了。
還是在那家咖啡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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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子樂一口咖啡噴出來,連嗆帶咳地說:“什麼?你說大魔王身上掛著個黑洞?開玩笑的吧?!”
阮椒往旁邊挪了挪,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騙你乾什麼?我給他望氣了。”
嚴格說來那位是站在黑洞邊緣,頭頂黑洞洞口上方,腳踩黑洞洞口下方,吸力順著他身體兩邊往四麵八方擴散。
宗子樂的表情扭曲了,無法形容自己內心現在的感受,瞪著眼問:“學長,你的意思是大堂哥他看不見鬼,可能跟他身上掛著的黑洞有關?”
阮椒搖搖頭說:“這個倒是不確定,隻能說有可能。”他小小聲說,“我昨晚是靈魂出竅去看的,可能我是生魂吧,又對你大堂哥沒惡意,那黑洞沒對我怎麼樣。但我這是特殊情況,不能說明問題。我覺得吧,你大堂哥這人渾身不對勁,我猜他也不是從來沒碰上過鬼,隻是黑洞杵在那,嗖嗖地四麵吸,什麼鬼那麼心大還敢湊近他啊,萬一真被吞了呢?”
宗子樂眼睛瞪得更大了,差點叫出聲來:“——真吞?!”
阮椒摸摸鼻子,說:“我說了,我是沒惡意的那種,但要是那種已經沒腦子的惡鬼厲鬼之類的去找你哥……會不會被吞誰知道啊。”他猜測著,“你好好想想,你大堂哥跟你們距離比較近的時候,是不是你們也從來沒見過鬼?”
宗子樂一愣,仔細回憶起來。
“這麼一說,還真是。”他壓低了聲音,心有餘悸地說,“敢情大魔王還真是大魔王,百鬼辟易啊。要是嚇唬走的就算了,要真是給吞了……想想好像更恐怖了……”
也不怪宗子樂這個反應,阮椒自己也是細思恐極。
想想看,連神力都吞,不就是挺可怕的嗎?還有那不知道吞沒吞過的鬼,實在是不能深想。
宗子樂緩過勁兒後,就開始唉聲歎氣:“那怎麼辦,有那黑洞在,我大堂哥不是壓根看不見鬼了嗎?那以後我還得背鍋,他還要揍我啊……”
到底是自家信徒,阮椒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也不是完全不能試。”
宗子樂眼睛一亮,立馬抬頭。
“學長的意思是……”
阮椒的聲音低不可聞:“裝鬼嚇唬他唄……”
宗子樂默默地豎起了大拇指。
阮椒輕輕握拳,表示一定會努力。
私心裡,他是有點惡作劇的想法。
之前宗歲重兩次抓包他,他可是接連被嚇……本來以為不會再遇見,也就算了,可現在他跟宗子樂熟了,估計少不了還要見著這位。要是不嚇唬回來,他心、氣、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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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位宗家小輩都會在適當的時候接手家族的一部分產業練手,而這部分產業往往就是分給那小輩的私產,宗歲重也不例外。他是這一代的長孫,從小到大都非常優秀,所以剛到大四正式接手私產了,尤其是其他小輩連個成年的都沒有,讓他曆練更受矚目。
當然了,宗歲重也不是一無所知地接手產業,早在他剛成年不久就已經跟在他爸身邊幫忙,上手很快,處理起事務來也是乾脆利落,幾乎沒犯過什麼錯誤,現在獨自管理公司,照理說也是很順手的——但,是“照理說”。
宗歲重沒想到的是,長輩們分給他的產業不是他以前接觸過的金融,而是娛樂,子公司也多,除了出版印刷、電影電視、藝人經紀、音樂特效、網絡傳媒等等以外,還有一條覆蓋全國的院線。宗家向來財大氣粗,說分給他娛樂方麵的,就幾乎把宗家娛樂相關的子公司都打包過來了,相當全麵,簡直能湊個集團。
可想而知,宗歲重要處理的事務也是相當的多,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輕鬆不起來。尤其他在這一行就是個生手,想不虧本就得搜集大量資料了解分析,才能儘快熟悉公司的業務。
宗歲重更不會想到,家裡人分給他這些產業壓根就是故意的。他年紀輕輕就一副清心寡欲、隻想跟工作結婚的樣子,長輩們能不擔心嗎?聽說娛樂界的幺蛾子多,長輩們想著,也不指望他能變成花花公子,起碼做這一行能見著不少俊男美女,給他開闊一下“視野”啊,要是能順便幫他解決終身大事……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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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熬夜工作的夜晚,宗歲重依舊忙碌。
然而……
今晚好像有什麼不同?
宗歲重批完一份文件,順手端起旁邊的黑咖啡喝了一口,然後把杯子放到原處。但是在放下去的時候,瓷杯上好像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讓他不由得又看了一眼。
眼花?
不,他視力很好。
宗歲重把瓷杯重新拿到麵前端詳。
沒什麼異樣——難道真的是他太疲勞而眼花?
宗歲重把杯子稍微挪開,瞬間又有什麼晃過,這回他瞥見了一點黑色的影子,襯著光潔的瓷麵很明顯。他順著影子的方向看向對麵,懷疑可能是牆壁上有什麼活物爬過,才會因為光線的原因,把影子映在瓷杯上。但是牆壁很乾淨,沒有東西在爬,他收回視線,卻發現杯子上又劃過了影子。
怪異。
宗歲重皺眉,乾脆把瓷杯放到麵前守著。
幾秒鐘後,突然有個人臉在瓷麵上飛快劃過,人臉很模糊,就像是發生了什麼靈異,但宗歲重並沒有懼怕扔杯子,反而看向人臉移動的方向——黑咖啡的液麵。
在黑色的液麵上,浮出一顆青色的腦袋。
宗歲重頓了頓,端起瓷杯,開喝。
喝完一口再看,咖啡上的人臉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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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椒又一次地落荒而逃,整隻鬼都要冒煙了。
那是什麼人什麼人什麼人哪!見到鬼影了不扔杯子還把那麼大嘴湊過來喝,是不是缺心眼!完全不覺得恐怖的嗎?不怕把鬼給喝到肚子裡中毒嗎!
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阮椒站在彆墅外努力地平複心情,非常想扭頭回宿舍。但要是就這麼走了,不是太沒麵子了嗎?回頭他要怎麼跟他的第一信徒交代,跟他說“哇你哥太彪了,我沒嚇到他,他把我給嚇跑了”?——這不行,城隍爺的威嚴何在啊。
在這一刻,阮椒感覺到久違的熱血,這是挑釁,但是……
他嚴肅地掰了掰手腕:杠!就跟宗歲重杠上了,看誰杠得過誰,不嚇得他世界觀崩塌算我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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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歲重喝完咖啡後,再沒見到那張人臉,就走到盥洗室洗杯子,準備待會兒再泡一杯。
站在洗手台,他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看著自己,就抬起頭,視線正對上前方的鏡子。
“哢。”
鏡子裡,他的頭一歪,從脖子上掉了下來。
宗歲重:“……”
他伸手朝鏡子裡那顆頭摸了過去。
下一秒,鏡子的表麵泛起漣漪,沒頭的人和那顆骨碌碌亂滾的頭都不見了,隻有宗歲重自己清晰的人影,正跟宗歲重一樣伸手往前摸。
剛才的怪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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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椒對著空氣用力揮了一拳:“我就不信了,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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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歲重重新泡樂杯咖啡,坐在書桌後繼續工作。這次沒什麼異樣,不過他心裡還是產生了一些疑惑——剛才那是什麼,勞累太久的幻覺?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宗歲重覺得自己可能是聽子樂那小子念叨多了,才會在疲勞過度時下意識地產生這樣的幻覺。
而且……
也許是因為家裡其他人一直都有同樣的話題聊,隻有他從來插不進去,他潛意識裡,或許偶爾也會想和家人一樣吧。
不過宗歲重到底是個意誌堅定的人,與其自我欺騙假裝跟家人一樣,他更希望家人都能健□□活。所以稍微的迷信他不反對,求神拜佛從古傳到今,在精神的安撫上有可取之處,可如果因此生活受到太大的影響,他還是會出手阻止的。
工作還有很多,宗歲重埋頭繼續。
一杯咖啡很快又喝完了,他習慣性地又去洗杯子,洗杯子之前,他無意識地看了眼鏡子——果然沒什麼異常。他打開水龍頭,開始衝洗。
但是,水龍頭裡流下來的水是鮮紅的,透著一股甜腥的粘膩,衝刷在白色的瓷杯上,視覺效果非常詭異。
是人血。
——又是幻覺?
宗歲重猛地閉了閉眼,再睜開後看到的還是嘩嘩直流的鮮血,他沒理會繼續洗。突然間,一隻蒼白的手臂從龍頭裡鑽出,猛然朝他手腕抓來。
“幻覺”太逼真,宗歲重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那蒼白手臂卻不正常地繼續伸長,直奔宗歲重而來,盥洗室的燈突然閃爍不定,燈光忽明忽暗地映在宗歲重的臉上,給他也鍍上了一層詭譎的光芒。
“嗞嗞——”
明明用了上好質量的材料的吊頂燈,卻在這時候發出了刺耳的電流聲,燈光閃爍得更快了,燈管似乎隨時會爆炸一樣。
宗歲重眉頭緊鎖,眼看蒼白手臂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猛地伸手去抓。
意料之中地抓了個空。
蒼白手臂消失了,盥洗室裡仍舊燈光穩定,什麼動靜都沒有了……
宗歲重敲了敲額角。
他最近真是太累了,明天叫李醫生到家裡來一趟,做個檢查。
如果是壓力太大的話,他要早點用藥物緩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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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椒甩著手走來走去,很不服氣。
那家夥腦回路不對啊,撞鬼了主動去抓鬼手?他差點沒反應過來,真被他給抓住!他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幾招都沒用,回頭鑽他夢裡試試。
至於現在……他也不能把一晚上的時間都浪費在這,先去巡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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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子樂挺關心事情的結果,加上想多跟城隍爺的使者溝通溝通感情,天天都來約人。
阮椒坐在他的對麵,說:“你那大堂哥跟普通人的想法好像不太一樣。”
宗子樂一愣:“啥?”學長的表情還是比較和煦的,但不知怎麼的,他卻覺得好像從裡麵聽出了殺氣。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問,“呃,這話怎麼說?”
阮椒麵無表情地概括了昨晚發生的事,說:“我在你哥杯子上露出鬼臉,你哥盯著看;我從你哥咖啡裡冒出來,你哥一口把咖啡喝光了;我在鏡子裡把腦袋掉下來,你哥用手去摸那顆腦袋;我讓水管裡流血,你哥用血繼續洗杯子;我從水管裡伸出一隻鬼手,你哥去抓那鬼手……你哥這已經不隻是膽子大了吧,他腦子真沒問題?”
宗子樂乾笑。
事實上,他也沒想到大堂哥見鬼以後會是這樣啊!
難怪阮學長會生氣了……
宗子樂小心地看著阮椒的表情,更小心地問:“那……你以後還繼續去嚇唬他不?”
阮椒磨了磨牙,說:“……我去。”
宗子樂明白了,阮學長的自尊心被大魔王刺傷了,所以他決定跟大魔王杠上了。在這樣屬於頂級強者的爭鬥裡,他這個小蝦米最好彆插話,如果非說話不可,那麼,隻要鼓勁加油喊666就好。
他嚴肅著臉,說:“我相信,在學長的光輝照耀下,大魔王遲早會跟咱們站同一戰線的。”
阮椒本來還挺鬱悶,被宗子樂這麼一表演,不禁嘴角一抽。
這種誓師大會的架勢是怎麼回事……
然後他說:“你最近也觀察一下你大堂哥,我那邊有進展了告訴你,你有什麼發現也記得跟我說,咱們有針對性地解決問題。”
宗子樂表示:“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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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打聽消息,宗子樂克服內心的恐懼,晚飯後去了大魔王的“巢穴”。
按響門鈴後,門自動打開,他抬腳就走了進去。
然而剛進門,他卻發現客廳裡擺著好些醫療器材,大魔王的家庭醫生就在一旁的沙發上坐著,好像正寫什麼報告。
宗子樂頓時愣了,連忙問:“歲重哥,你身體不舒服?”
該不是被阮學長嚇壞了吧……可是不對啊,阮學長明明說昨晚上大魔王的表現太清奇,把他差點氣死,是大魔王占上風來著。
宗歲重坐在大沙發上,掀起眼皮說:“沒事。”
宗子樂趕緊走過去,坐在……大魔王一手撈不著的地方。
“沒事你把李醫生給叫過來?真的,我是你弟,你要是不舒服直說啊,要不然,我可讓長輩們給你手機轟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