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的神力迸發出去, 那根鎖鏈竟然劇烈地抖動起來, 整個空間也突然震動起來,好像突然就結構不穩定了。
與此同時, 韓莊感覺自己又能間歇性地溝通神性, 隻是並不穩定,但是在對付那些撲過來的鬼怪時, 就比剛才要給力一些。
韓莊精神一振——一定是剛才那個幫了他的高人來了!
這下子沒了後顧之憂,他就大展拳腳,無所畏懼起來。
不過, 如果阮椒的舉動對韓莊來說是一劑強心針的話, 對那位一邊享樂一邊好整以暇地欣賞韓莊被圍困慘狀的鬼將軍而言就是人間慘案了。隻見那鬼將軍神色大變, 立刻推開身邊的美鬼,幾乎是一躍而起, 鬼爪猛地抓向鎖鏈!
然而沒什麼用。
鎖鏈剛接觸到阮椒神力時就激動不已, 而阮椒除了最開始費了點力氣以外,之後那鎖鏈就像倦鳥歸巢似的撲過來,眨眼落在阮椒的掌心。
鬼將軍的鬼爪落空了,他驚恐地撲向鎖鏈,鬼爪凶悍再抓!可惜阮椒拿著鎖鏈隨意一躲, 他就再次撲空,緊接著連續好幾次,都根本碰不到鎖鏈半點。
終於, 這鬼將軍停了下來,隻覺得這是在涮著他玩呢, 渾身的鬼氣沸騰不已,怒吼道:“什麼人在這裝神弄鬼?給我滾出來!”
濃鬱的鬼氣爆炸開去,一時間不分敵我,把鬼將軍好幾個下屬都炸得魂飛魄散,同時他的怒氣也影響了其他鬼兵,讓他們的動作都加倍凶殘起來,直朝著大屋裡唯一的目標——韓莊撲殺撕咬。韓莊因為能用一些道法了,本來情勢稍微緩解,現在再次左支右絀起來。
更駭人的是,鬼將軍暴怒地吼叫幾次還不見有人出現時,近乎狂暴,他的鬼爪竟轉了個彎,對韓莊的生魂抓去!這一下要是抓實了……恐怕韓莊的魂體必定會受到損傷。
“給我出來!不然,我就殺死這個茅山道士!”
“給我出來啊!出來!”
眼見韓莊躲不開鬼將軍的鬼爪,阮椒心知這回非得露出來不可了,於是抓起鬼麵往臉上一糊,果斷顯化神身,一跳落在韓莊的前方。
他鬼爪對鬼爪,瞬間把鬼將軍的爪子抓碎!
同一時刻,阮椒身上綻放神光。
明亮的神光籠罩住整座大屋,滿屋子的厲鬼小鬼們被威嚴的神力震懾,都不由得發出尖利的鬼叫,不自覺地抱頭鼠竄,瑟瑟發抖地縮到牆角去了。
隻眨眼工夫,還能站著的就隻剩下兩個了。
一個是生魂韓莊,另一個就是被震出幾米遠的鬼將軍。
鬼將軍瞪大銅鈴眼,驚愕地吼出來:“不可能,不可能,怎麼還有城隍?一定是假的!你哪裡來的野鬼敢假冒城隍,這樣欺騙本將軍!”
韓莊卻是脫口而出:“原來是城隍爺!”他也聽見鬼將軍的話,馬上反駁道,“怎麼不可能?這就是城隍爺的神光!”
道士通神才能使用道法,城隍雖然不是什麼名頭很大的神靈,也被道家供奉過,不至於分辨不出城隍的神力是什麼樣的。
所以,韓莊的話,鬼將軍不得不信。
鬼怪對於神靈自然是忌憚的,鬼將軍警惕地看著阮椒,收起鬼爪,暫時停止了攻擊。
其實他也能感覺到,神力沸騰如開水,灼燒得他鬼體疼痛,隻是在他記得神靈應該早就全部隕落了,否則他也不會……難道才百年過去,神靈就又要複蘇了?這位城隍……究竟又是個什麼來曆?
阮椒負手而立,一副問罪的架勢,質問說:“荒墳野鬼,你可知罪?”
一句“荒墳野鬼”,就把這鬼將軍氣得夠嗆。
他粗聲粗氣地說道:“即便汝為神靈,也不該如此輕慢本將軍!”
阮椒冷哼一聲,說:“將軍?看你裝扮,當年不過是個把總,怎麼稱得將軍?本官再觀汝等之氣,看出汝等並非戰死沙場的忠勇之士,而是臨陣脫逃,最終死在山匪手裡的宵小之輩。如今你身為營中上官,卻不思進取,反而驕奢淫逸,逼良為妾,更是不敬神靈,擅自將勾魂鎖鏈據為己有,妨礙陰司辦事……種種罪行,罄竹難書,你還不認罪?”
鬼將軍梗著脖子說道:“本將軍不認罪,沒有罪!”
阮椒:“你可陳情,莫說本官冤枉了你。”
鬼將軍深吸一口鬼氣,耐著性子辯解道:“我等生前奉命護送生辰賀禮給壽王殿下,卻遭遇叛逆之輩反叛朝廷,為保賀禮,我等不得不先行逃離,卻因身受重傷而死在山匪手中。幸得上天垂憐,我等神智不失,化為鬼兵鬼將,在此駐留。時日長久,本將難免孤寂,便有意納妾相伴。連連戰亂,世事繁雜,孤魂野鬼甚多,其中女鬼生計難以維持,多有自願為本將之妾者,何來逼迫之有?至於方才本將暴怒……也是梁氏不認規矩,欺騙本將在先。”他垂涎地看了一眼被阮椒拎在手裡的勾魂鎖鏈,說,“本將不知此為勾魂鎖鏈,隻是百年前自一處凹地撿到,覺著有些神異,便留在手裡。所謂不知者不罪,大人怎能因此問罪?”
韓莊在城隍身後默默聽著,也不敢插話。
儘管先前鬼將軍對他毫不留情,但鬼將軍現在的解釋……城隍爺恐怕還真沒辦法問罪。
阮椒沉著臉:“你為從前之鬼,卻納今人之女為妾,原本便已不該,那羅浩乃是今人,受今世教育,更不該賣妻求榮,也無此資格。你明知如此,卻不阻攔,之後茅山弟子前來解釋,你卻蠻橫不理,還敢說無罪?”
鬼將軍身上的鬼氣一陣翻湧,硬生生把滿臉戾氣壓下去,繼續辯解道:“本將既然是舊時鬼,自然是守舊時的規矩,於本將看來,羅浩獻妻也是情理之中。大人,你怎能用今時的規矩問罪舊時之鬼?”他並不想因為區區一個小妾跟城隍硬杠,又退了一步,“不過既然大人斷定羅浩無權獻妻,本將不要那梁氏就是!”
韓莊聽了這話,不禁鬆了口氣。
他過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救下梁麗婉,也請這位鬼將軍彆去梁家找事,差點把自己給折在這兒了,好在後來有城隍爺降臨,不然小命怕是要完。
而阮椒的眉頭緊鎖。
這隻大鬼說的也不算錯,雖然古代是妾才通買賣,但要是碰上戰亂或者什麼活不下去的時候,賣妻送妻也是常事,隻是做丈夫的可能會受一些道德譴責罷了,要說犯罪,那是稱不上的。一隻古代鬼這麼辯駁,他還真不好怎麼樣。
不過……也不僅僅是為妻妾的事。
阮椒心裡冷笑,嘴裡說道:“既然你說她們都是自願,那就把你的妾室都叫過來,容本官一一查問。若是並無逼良為妾之事,本官自不會再追究此事。”
鬼將軍的氣勢慢慢收斂,他現在也不想彆的了,隻想把這個滿身神光的所謂神靈送走,等走了以後,大不了縮一段日子,搞清楚這城隍的底細以後,再來計較!
於是他朝心腹一個示意,心腹顫巍巍地爬起來,走出大屋,沒多久,帶來了一串女鬼。
女鬼們小心地走進屋裡,立即也被強烈的神光壓製,和先前那些鬼妾瑟縮在一起,數一數,還真三十一隻。
阮椒目光一掃,威嚴地說:“你們可是自願跟隨這大鬼,做他的妾室?”說到這,他強調一句,“本官忝為本地城隍,若是你等不願,大可說來,本官自會一管到底。”
女鬼們一驚,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鬼將軍。
鬼將軍眼裡閃過一絲得意。
阮椒加大音量,語氣很冷:“你們都是何時生人?說!”
他心裡懷疑,這些女鬼是不是有什麼把柄在鬼將軍手裡,又或者已經形成了懼怕的慣性,不敢違抗……那就不如先問問她們什麼時候死的,要是有哪個是在近年的,先救出去再說。
鬼將軍臉色變了。
女鬼們被嚇得一抖,連忙一個個報出自己的生前死後。
“妾是大耀末年生人……”
“妾生於一百餘年以前……”
“妾為民朝之人……”
“妾……”
阮椒打開神目,一邊問,一邊分辨。
女鬼們大多數都是封建朝代的人,也就是“三妻四妾”規矩裡的,那些女鬼裡,似乎的確有些是自願,但是也還有七個是近現代的。
阮椒把這七個女鬼點出來,問鬼將軍:“你怎麼看?”
鬼將軍忍住怒火:“不在舊時的,本將都將她們放歸!”
阮椒靜靜地等著。
鬼將軍隻好粗魯說:“行了,你們都滾!”
那七個女鬼聽了,如蒙大赦,都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其他的女鬼裡,有些沒什麼反應,有些眼裡卻帶著一絲羨慕,隻是不敢太過表現出來而已。
阮椒眼帶嘲諷地看著鬼將軍——這也是全部自願?
鬼將軍黑著臉,不說話。
阮椒又指了指羅浩,說:“這隻男鬼,本官要拿了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