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金(六)(2 / 2)

目送著南舟消失在狹窄昏暗的走廊彼端,江舫獨自踏入浴室。

他第一次解下choker,隨手和脫下的衣物放在了一起。

江舫站在了南舟剛才使用過的淋浴頭下。

月光一樣照在了他的身上,無比清晰地映出了他頸側的痕跡。

在靠近動脈的地方,烙著兩個字母。

“K&M”。

乍一看,像是刺青。

但細看之下,那分明是刀刃粗暴劃割下的痕跡!

傷疤顯然是在事後用刺青精心修飾過的。

但M的落筆,距離他微微凸起的動脈僅半寸之遙。

江舫指尖擦過浮凸的傷口,輕笑一聲。

這可不是能夠給南舟看的秘密。

太不完美了。

南舟回房時,李銀航早已睡熟。

他爬上了靠窗的那張空床。

不多時,江舫也回來了。

他帶著一身清爽的水汽,繞到南舟床側,無比自然地掀起了他的被子一角。

南舟抬頭看他。

江舫低聲跟他解釋被子的分配問題:“兩床被子,銀航一條,所以我們兩個得……”

南舟也不很介意,知道緣由後,也隻輕輕“唔”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主動給江舫挪出了位置。

事實證明,李銀航挑房間的眼光不錯。

城寨遠離“紙金”的喧囂浮華和光怪陸離,反倒帶著一股從心底裡發出來的沉靜意味。

床墊非常鬆軟舒適,和城寨裡其他那些一屁股坐上去彈簧亂響的床完全不同。

不過,柔軟也是有副作用的。

——江舫剛一躺上來,南舟的身體就不自覺朝他滑去。

南舟往回挪了挪,同時看向江舫。

一眼看去,他有點困惑。

他指指江舫的choker。

……不摘下來嗎?

在任務世界裡不肯取下隨身物件,應該是怕遺失,可以理解。

現在明明已經是可以放鬆的環境了。

江舫摸摸頸側,笑得神秘:“這個不可以摘。是秘密。”

江舫不給看,南舟哪怕再好奇,也就不打算再看了。

江舫:“不過,可以用秘密來交換秘密。”

南舟馬上豎起了耳朵。

江舫問:“你手腕上的蝴蝶,是什麼?”

南舟搖了搖頭。

江舫:“也不能說?”

“不是。”

南舟說:“我的意思是,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是我自己刺上去的。”

聞言,江舫凝起了眉。

“刺青很疼。還刺在這種地方……”

因為怕吵醒李銀航,江舫的聲音如同耳語,聽起來彆有一番讓人耳廓發熱的曖昧意味。

“……為什麼?”

“沒什麼理由。”南舟說,“想畫就畫了。”

江舫沉默了許久。

“啊,對。”他笑著為南舟找好了借口,“你是美術老師。”

南舟:“是。我是美術老師。可哪個又是你?”

江舫:“嗯?”

“回鄉探親的人、音樂生、擅長賭博的人……”南舟問,“哪個是你?”

江舫輕輕一點頭,話語裡是帶了些鋒芒的自信:“都是我。”

南舟問:“你還是什麼人?”

“很多啊。”

江舫居然沒有再顧左右而言他,娓娓道來:“在地下賭場當過一年學徒,四年荷官。”

“在基輔音樂學院幫學生代聽課,擅長手風琴,會一點鋼琴和風笛。”

“基輔州騎兵冰球隊的Enforcer(執行者),拿過州冠軍。”

“當過三個月長途貨運司機,玩過兩個月長板,喜歡到處走一走,看一看,錢花光了,就去當地的賭場玩幾把,或是打點沒玩過的零工。現在,算是回鄉探親的無業遊民。”

南舟微微張大了眼睛:“你……”

“嗯,這些都是我。”江舫及時截斷了他刨根問底的欲望,“我說了我的秘密,應該可以對你提一個要求?”

南舟:“你說。”

江舫:“睡覺。”

南舟眨眨眼,乖巧閉好雙眼:“那晚安。”

江舫定定望著他的麵容:“晚安。”

南舟在認真執行江舫的要求。

不一會兒,他的呼吸就變得均勻綿長起來。

而柔軟的床墊,也讓南舟陷入熟睡的身體不受控地順著引力,緩緩向江舫靠攏。

江舫沒有挪動分毫,南舟便自然而然地落入了他的懷抱。

南舟的額頭輕抵住江舫的肩膀後,完全憑靠著本能,貓似的蹭了蹭。

江舫注視著南舟平靜的睡顏,同時抬起手來。

他的手指靈活分開他柔軟微卷的黑發,撩開他漿硬的襯衫衣領,兩指滑入幾寸後,準確無誤地找到了那處困惑了南舟許久的傷疤。

……那是一圈齒痕。

江舫修長拇指的指腹帶著微熱的體溫,一一撫過那橢圓形的齒痕。

那一口咬得很深,也很重。

江舫還記得有一滴血淌出創口、沿著南舟勁瘦挺拔的脊骨蜿蜒流下的畫麵。

他一顆一顆地數著齒印的痕跡,動作很輕,很慢,力道拿捏得恰到好處,決不會把南舟弄醒,察覺到他的冒犯和越界。

一、二、三……

江舫用口型輕輕數了一遍,又一遍。

在低數時,他的唇齒紅白分明,與南舟後頸的齒痕嚴絲合縫,完全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