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五)(1 / 2)

一聲慘叫, 讓兩個睡在上鋪的兄弟差點直接滾下來。

他們定睛看去,看到了赤腳站在地上、臉色慘白的孫國境。

他啞著嗓子, 喉嚨似乎變窄了,聲音隻能呈半氣流狀、硬生生擠出來:“我被子裡有東西!”

兩道手電筒光立刻從上鋪投射下來。

羽絨材質的被子被孫國境蹬到了地上,在昏黃的手電光下,有幾處異常的隆起,看起來像是人體起伏的弧度。

齊天允從上鋪縱身跳下,操起擱在暖氣片旁的笤帚, 鼓起莫大勇氣,咬牙將被子挑開。

……裡麵空空蕩蕩。

幾人還沒緩過神來,就聽宿管阿姨哐哐在外鑿了兩下門:“叫什麼?出什麼事了?”

孫國境的眼神還是直的。

齊天允和羅閣對了個視線,揚聲答道:“做噩夢了!”

宿管阿姨不滿道:“小點兒聲!多大的小夥子了, 做個夢吵了八火的, 其他人還要睡覺呢。”

說完, 她嘀咕兩聲,也就離開了。

孫國境胡亂往旁邊摸了兩把,就近拉了把椅子,一屁股把自己撂了上去。

他把臉埋在了掌心。

羅齊二人都了解孫國境。

他不是一驚一乍的人。

他說看見了什麼,那就是真的看到了什麼。

齊天允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卻一下拍出了孫國境的滿腹怨氣。

“我乾什麼了我?”他發泄地一踢桌角, 把鐵皮桌子蹬得轟隆一聲,“老子就他媽砸了個玻璃!怎麼就招了鬼了?!”

羅閣和齊天允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他。

他們之前打過三次PVE, 場景主題分彆是電鋸殺人魔、月下狼人, 還有植物變異的末世。

雖說也是險象環生,至少都是看得著摸得著的對手。

純靈異的副本, 他們還是第一次玩。

他們隻當普通的PVE來玩,沒想到鬼根本不講基本法, 上來就開大。

寢室裡氣氛一時凝滯。

孫國境卻驟然跳起身來,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扒了下來。

他嚷嚷道:“幫我看看,我身上有沒有什麼東西沒?”

憑他稀薄的恐怖電影觀影經驗,不怕鬼偷,就怕鬼惦記。

如果鬼真的在他身上留下了什麼標記,那才是棺材上釘木釘,死透了。

經過一通搜索後,穿著條大褲衩、赤條·條站在寢室中央的孫國境才勉強放下心來。

他身上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鬼手印之類的標記。

就連剛才那股噬骨的陰寒都消失了。

仿佛那鬼就隻是來他被窩裡打了個到此一遊的卡。

孫國境心上陰霾被掃除了一些,直想痛快地罵上兩句娘,好好宣泄一番。

就在這時——

“篤。”

孫國境的一句祖安話卡在了嗓子眼裡,臉上剛剛聚攏的血色刷的一下退了個乾淨。

他壓著喉嚨問:“你們聽到了嗎?”

……敲門聲。

他從齊天允和羅閣難看的臉色上得出結論:他們也聽到了。

此時,寢室門板處又傳來了三聲規律的敲擊聲。

篤,篤,篤。

節奏很是心平氣和。

“操!!!”

俗話說,鬼怕惡人。

於是,孫國境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臟話一股腦兒全砸了過去。

不間斷地惡毒咒罵了近一分鐘後,最後孫國境還是以一句通用型國罵收了尾:

“他媽的誰呀?!”

“你們好。”

門外的聲音在連番的辱罵下,沒有起半分波瀾,甚至還帶著一點禮貌的笑意:“我叫謝相玉。我也是一個玩家。”

砰的一聲,寢室門帶著一股怨氣開啟。

站在門口的謝相玉被一隻大手拎了進去,在黑暗中被搡推到了牆麵上。

他的脊背骨頭和冷硬的牆壁碰撞,發出一聲轟然悶響。

因為感覺被戲耍而暴怒的三人組看著謝相玉從牆上直起腰,摁住肩膀、輕輕活動:“很疼啊。”

孫國境咬牙切齒:“你他媽瘋了?”

熄燈這麼早,估計現在還有大批的學生沒有睡。

在這麼多NPC麵前,他公然暴露自己的身份,還想把他們帶下水?

這人是個傻逼吧?

謝相玉笑道:“我不這麼說,你們會放我進來嗎?”

三人組之中,也就數齊天允腦子強點,燒烤攤記賬之類的重腦力活都是他來負責。

他粗魯地拿手電筒懟著謝相玉的臉照了一番。

謝相玉微微側過臉,但並沒有對這不禮貌的行為展露絲毫不悅。

謝相玉長得很聰明,左耳垂處有一枚耳釘樣的東西。

……細看之下,才能辨認出那是一枚紅痣。

他的身體偏單薄,一米七五左右,在這三個淨身高一米八的猛男麵前,英俊斯文得像個雛兒。

如果他不是有什麼強力的道具,就他的體型來說,他的威脅全然不足為慮。

但齊天允還是保持了十足的警惕心:“你想乾什麼?”

謝相玉說:“我發現了一點線索。我拿線索入夥,換你們保護我。”

……“保護”?

謝相玉給出了解釋:“我今天也聽到了那個叫南舟的人發出的廣播,但我去的時候,看到那個人正在打劫你們。我就躲開了。”

三人:“……”

他們不好意思承認他們三個人是去打劫的,卻被南舟一個人反搶劫了。

他們隻好咬著後槽牙默認了謝相玉的說法。

“他們三個讓我感覺很危險。”謝相玉說,“相比較之下,我選擇和你們合作。”

齊天允追問道:“你發現了什麼線索?”

謝相玉:“按副本時間算,在10月20號晚上、21號淩晨,發生了一些事情。”

“我的手機裡,有一個叫齊天允的人的聯係方式。在20號晚上八點鐘左右,他讓我去東街買200塊錢燒烤,然後送到東五樓403活動室裡。”

他環顧四周:“你們誰叫齊天允?”

很快,謝相玉從其他兩人的視線走向,判斷出了齊天允的身份。

他注視著齊天允:“知道為什麼你會讓我去買燒烤嗎?”

三人像是三條懵懂的大狼狗,統一地搖頭。

“因為我有把柄捏在你手裡。”謝相玉說,“你們體育係男生宿舍樓,和女生宿舍直線距離最近。以前,我曾躲在你們宿舍樓樓道,用手持望遠鏡偷窺過女生宿舍,被晚歸的你抓住過。”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不見絲毫羞恥。

齊天允條件反射地掏出手機,想從和他的聊天記錄裡判斷他說的是否正確。

“手機裡當然沒有這種東西。”謝相玉言笑晏晏,“你可是在威脅我,這種交涉怎麼會通過文字留下證據?”

齊天允狐疑道:“那你為什麼會知道?”

謝相玉抿嘴一笑。

被他隨身攜帶的單筒手持望遠鏡。

搜索記錄裡“偷窺女生宿舍被舉報會有什麼後果”的條目。

和女生宿舍距離最近的體育生宿舍。

謝相玉對齊天允的無理要求卻無理地言聽計從。

……根本不難推斷出這樣的結論嘛。

三人聽得目瞪口呆。

他們光顧著調查胡力去了,根本沒想要徹底地查查自己。

孫國境不自覺放開了扭住他前領的手。

謝相玉理了理自己的領子,並把孫國境暴力拉扯開的一顆襯衫扣子端正係好,用拇指撫平皺褶。

黑暗中,謝相玉一雙眼睛明澈如星:“相信我。我會對你們很有用的。”

……

留學生宿舍裡。

江舫為南舟和李銀航演示了他的嘗試過程——

兩個小時前,他注冊了一個賬號,在津景大學的校園貼吧裡發了一個帖子。

題目相當直白,叫《你們記得胡力嗎》。

吧主並沒有刪除。

也就是說,“胡力”並不是官方設定的違禁詞。

但這也不能說明什麼。

或許隻是負責刪帖的吧主並不在線。

於是,江舫將這個帖子繼續寫了下去。

“你們記得一個叫胡力的人嗎。”

“雖然他的確是個很安靜的人,每次上大課時,都習慣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有時在南二食堂,會看到他一個人低頭吃蓋澆飯。他沒有同性朋友,沒有女朋友,特殊的趣味也一概沒有,活得像個透明人。”

“但為什麼除了我,所有人都不記得他了呢。”

“這太奇怪了,不是嗎。”

下麵的回複也不少。

“樓主在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