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恐懼(七)(1 / 2)

吱——

吱——

踏裂雪層的碎響一路從遠處響到近處。

一步一步, 帶著點探詢。

……對方是擁有起碼的視力和感官的。

果然,它不是無目的的漫遊。

做出簡單的判斷後, 江舫輕輕拿出瑞士軍刀,挑出其中一把平口刀,緩緩拉開,並用指尖謹慎掩蓋住刀鋒掀出時折射的薄光。

但他剛動作到一半,就被南舟輕戳了戳側腰。

他朝那雙腿的方位點了一點,又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江舫一挑眉。

……南舟的想法沒有錯。

一雙腿不可能擁有視力。

那麼,鑒於他們之前遭遇的半身女還能小跑、還能大跳的特性,南舟大概是想到, 這些怪物如果在被解體後也能具有活性, 那細微的零部件,或許也有各自的活性。

為了驗證這個猜想, 江舫食指與拇指交疊起來, 對南舟眨了眨眼睛。

南舟知道他想做什麼,猶豫片刻後, 略一頷首, 表示認同。

江舫一手攥緊刀柄,將手指舉到耳側, 找準時機,打了個漂亮的響指。

這一陣正是順風。

按距離估算, 風足夠把響指聲送到那雙腿那裡。

但雙腿並沒有任何確證獵物的存在後加速奔來給他們來一頓剪刀腳的打算, 也沒有趕快跑走報信的意思。

它挺心平氣和地一步一步地往折射著強烈月光的鏡子的方向走來。

懂了。

沒帶耳朵出門。

兩人迅速更改了行動方案。

南舟將光線指鏈扣上了右手。

為避免引起對方注意,他將手掌微側,儘由月光折射入雪中, 任雪吞沒。

在月華燦爛的地方,光線指鏈的功用已經被發揮到現有的最大。

無數道銀絲在南舟掌心穿梭。

他輕輕挪動手指, 就像是操縱儺偶的掌上絲。

但0級道具就是有0級道具的樣子。

現在折射出的光絲雖然有實體,但持續不了一分鐘就會潰散。

南舟把絲線穿插入眼前鬆軟的雪堆中,不知在忙活些什麼。

儘管對方沒耳朵,但他們都考慮到了說話時難免會嗬出的濃重白霧。

這可是眼睛看得到的東西。

江舫在南舟腿上輕輕寫字:“第一次用,會嗎。”

南舟淡淡掃他一眼,神情冷冽,回複的內容卻相當不嚴肅:“我半夜偷偷玩過。”

儘管致命的踏雪聲已在十米之內,江舫仍是忍俊不禁,往岩石上一靠,掃向南舟的眼尾餘光都儘是溫柔和笑意。

南舟有些納罕。

……江舫為什麼總是對他笑?

他自覺很冷很凶,相當不好親近。

像銀航那樣始終不敢太過靠近的樣子,或是乾脆的無視,才是彆人對待他的常態。

南舟輕輕舔了一下嘴唇,才想到江舫剛剛摩挲過那裡。

他又自作主張地偷舔了兩下,隻品出了雪霜的滋味。

那種溫暖的感覺被風帶走了。

但南舟知道它是真實存在過的。

腿終於靠近了他們。

一隻眼球懸蕩著,裝飾物一樣用一根線拴著,蝌蚪尾巴似的懸掛在雙腿破破爛爛的多功能腰帶上。

灰白的、結著一圈微紅薄冰的瞳仁,隨著雙腿跋涉的幅度一晃一晃,緊盯著那折射出薄光的鏡子。

所幸腿並沒有帶鼻子。

否則一定會嗅到生肉的氣息。

眼睛麻木地收集著周邊的信息。

鏡子不遠處有淺淺的腳印出現,儘管被風雪掩蓋了不少,但殘跡猶存,應該是有人經過過這裡。

在眼睛四處尋找有沒有離開的腳印時,一陣雪霧驟然升起,瞬間遮蔽了它的視線。

南舟把光線迅速編織成了一把簡單的雪鏟,深入雪層。

趁它靠近岩石,他窮儘全部力氣,回頭潑了它一頭一臉。

這個動作,耗儘了他剛剛積攢下來的全部體力。

他就勢跌坐在地,把場子交給了江舫。

兜頭兜臉被淋了一頭雪沙,那隻眼睛的視力一時模糊,失去了方向。

但腿並沒有過於慌亂。

它在雪原上跋涉過不知道多少遍,熟悉這裡的一石一木,可謂穩如老狗。

況且它和眼睛不屬於一個單元,眼睛遭襲,它不會有什麼條件反射。

它甚至還往前穩穩踏了兩步。

直到南舟把一個技能甩到了它膝蓋上。

【沒有冰鞋的後果】。

——功能:讓對手百分百滑倒。

這技能沒什麼硬性規定。

對方有腿就行。

眼前的怪物正好隻有腿。

腿一個不防,剛丟了眼睛,就一跤立撲在了雪地上。

摔了個兩腿朝天。

借著這個機會,江舫從岩石後翻身滾出,寒光橫揮,迅速且精準地割斷了連接腰帶和眼珠的那條線,淩空一把搶去掉落的眼睛,順便扯去了掛在他腰帶上的絲線,將眼睛捏在掌心,就地捧了一團雪,把眼睛團在中心,發力握雪,不消幾秒,就用掌溫和掌力把雪球攥成了一隻堅硬的冰球。

他反手把這個冰球拋給了南舟。

南舟接了個正著,馬上把這隻眼睛又滾了幾層雪,團成了拳頭大小的雪球。

眼睛:……

你們都是狗吧。

江舫並沒有馬上撒腿跑開。

儘管那雙腿再走兩步,就足以踢到他的膝蓋。

他在仔細觀察腿的形態。

現在的腿則很是迷茫。

它們這樣解體再搭夥的行動,雖然便利,但也有弊端。

他們並沒有一個統一指揮的大腦。

驟然失去了視力,腿焦慮地在原地轉了兩圈,開始俯下身,小心地用腳尖去尋找眼睛。

江舫和南舟的行動妙就妙在,在腿的視角看來,自己純屬倒黴。

眼睛發現附近有異常的光芒,就過來查探情況。

一陣雪霧,把它的眼睛迷了。

緊接著,它一個不慎跌倒在地,眼睛就給摔沒了影。

它也沒辦法。

手長在上半身,眼珠子又是個放在外頭才能派上用場的東西。

為了方便識路,它隻能把眼睛彆在褲腰帶上。

它在附近找了一陣兒眼睛,發現確實一無所獲後,就像是一隻沮喪的困獸,在附近直打轉,拉磨似的踩出了一大圈腳印。

江舫折回了岩石後,對捧著動彈不得的眼睛雪球的南舟低聲說:“你看看。”

南舟趴在岩石上,研究起那雙腿來。

腿的主人是誰並不難辨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