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邪降(二十六)(2 / 2)

飛影濺射。

另一道觸手意欲奪走他的武器,被他反手釘殺在牆上後,那把匕首被他飛速交換到了另一隻手,切水果一樣,將大片的影子觸手絞殺殆儘!

占叻疼痛難當,癱軟在地。

每一個影子,本體都是他。

他的能力被他自己濫用到了極限。

現如今,每一點影子分·身的疼痛也會如實地傳遞到他身上。

虛弱到了一定程度的占叻,甚至無法自主把自己傳送回鏡子裡了。

占叻艱難挪動著身體,意圖在南舟結束戰鬥前,摸到一麵鏡子前。

哪怕是一片鏡片也好。

他從未如此渴望隱藏起來,躲在暗處,像是一條蛆。

占叻蠕蟲一樣地在地上扭動著,在周身皮膚被一寸寸劃割開來的劇痛中,向201房間爬去。

隻差一點……

隻差一點點……

然而,就在他即將爬入201房間時,一隻手從後輕輕抓住了他的腳腕,阻止了他的動作。

占叻通體生寒,木然著一張臉,回頭看去——

南舟歪了歪頭,平靜道:“先生,你好呀。”

……

南極星奔逃在無人的街巷上,速度極快,腳爪沾地時幾乎帶著殘影。

它一邊逃,一邊機敏地左右環顧。

一側櫥窗內,一隻“南極星”豁然張開嘴巴,撕咬向南極星的咽喉。

它理也不理,一矮身子,調轉90度,飛速拐入了下一條街道。

它不能停下來。

在它身後,正尾隨一片黑壓壓的鼠海。

無數老鼠翻滾著、尖叫著,在無人的街巷中,像是一道活動的食人狂浪。

任何活物落入其中,都會被吞噬殆儘。

吱——吱——

蜜袋鼯的尖叫聲,在寂靜的午夜街道上淒厲地響徹。

南極星頂著一輪怪異的血月,衝上了空無一人的過街天橋。

它跳上了掛滿銅鏽的欄杆,低頭俯瞰這個對它來說太過巨大的城市。

它既然接受了南舟的任務,那它的奔跑和尋找就並不是毫無依據的。

南極星的聽力超群。

它能聽到,在不間斷的吱吱追殺聲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聲音,存在於這片被封鎖起來的空間中。

所以,它找到了這裡來。

南極星將一雙毛茸茸的耳朵高高豎起,天線一般地四處轉著,尋找信號。

……來了。

快到了。

然而,更先一步到達的,是逼命的危機。

南極星一停留下來,鼠海馬上逼近了它。

幾隻打頭的“南極星”咧開嘴巴,露出尖銳的牙齒,不作絲毫停留,一馬當先,朝南極星直撲而來!

南極星沒有躲避。

或者說,它根本沒有打算躲避。

以月為背景,南極星的腦袋驟然變大,朝著迎麵撲來的蜜袋鼯海,張開了血盆大口。

……歡迎光臨。

無數鼠影刹不住車,徑直衝入了它的口腔,當場觸發死亡條件,煙消雲散。

轉眼之間,就有七八十隻蜜袋鼯葬身在了它的口中。

其他的蜜袋鼯顯然並不擁有這樣的本事,一時間都有點傻眼。

生物怕死的本能,讓它們踟躕不前起來。

就在這一個猶豫的當口,南極星等待的聲音源頭,終於逼近了天橋。

——一輛滿載了垃圾的大卡車,正在夜色中高速疾馳著。

它是在這片封閉又寂靜的降頭覆蓋區內,唯一處於異常運動狀態的物體。

車速足有100邁。

身後虎視眈眈的蜜袋鼯們,都在等著一個要南極星命的機會。

它必須在車輛行進的同時,跳到這輛車上。

隻要錯過,就會落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南極星有點緊張。

它的四隻小爪子,在護欄邊上交替摩擦出了刷刷的細響,將暗紅色的銅鏽抓撓得簌簌直落。

當炫目的車燈逼近天橋的瞬間,南極星看準時機,縱身躍下!

而一隻被複製的“南極星”,幾乎在同一時刻縱身跳起,咬向了南極星的腦袋!

可惜咬了個空。

南極星還是跳歪了一點。

好在它及時張開了自己的翼膜,完成了一段小小的滑翔,跟頭軲轆地滾上了車。

它的運氣不大好,因為慣性,一頭撞上了一個硬紙殼箱,當場就暈了好幾秒。

它趴在另一袋柔軟的垃圾上,緩了半天。

當它好容易緩過一口氣時,垃圾車又穿過了下一座天橋。

它抖一抖絨毛,準備起來查探情況。

但是,當它剛剛在一袋垃圾上站穩時,突然感到身後一陣勁風襲來。

那速度過於快了,南極星未及閃躲,隻來得及回過半顆小腦袋,就見一隻人腳兜頭而來。

它連唧都沒來得及唧上一聲,就被噗嘰一聲踩進了柔軟的垃圾袋夾縫裡。

南極星:“……”

從下一座天橋上跳下來的,是邵明哲。

他回身望去,隻見十七八個“邵明哲”站在天橋邊緣,滿麵怨毒地緊盯著他。

邵明哲的帽子和假發,在長久的追逐中早就遺失了。

他原本厚重的衣物也在不間斷的追殺中,被撕扯了個七零八落,身體下半還算完整,上半身乾脆被撕成了裸·體,露出精實漂亮的肌肉。

隻有他的口罩還倔強地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

他一頭漂亮的金發,在高速行駛的卡車上,隨著風勢向後倒飛。

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南極星的存在,毫無恐懼地靈活跳上卡車的前廂頂,一手握緊駕駛座一側的反光鏡,身體探下,往駕駛室內看去。

在飛舞的金發間,他看清了司機的麵孔。

司機翻著眼白,木偶一樣,被控製著機械地在城中兜圈子。

邵明哲早就注意到這輛車了,隻是100邁的速度實在太快,害他錯失了兩次機會。

他追了很久,好在是追上了。

在司機副駕駛座上,放著兩隻壇子。

這和先前扔到海底的黃泥壇子不同。

兩隻新壇子上刻著密密麻麻,密度讓人作嘔的黑色符文。

邵明哲很少參與南舟和江舫關於降頭問題的討論,但他的耳朵還是管用的。

他翻身從駕駛室進入,踩著司機的大腿,翻到了副駕駛座一側,屈身抱起其中的一隻壇子,研究半晌,隨手拿起車上懸掛著的金屬小掛飾,在符咒紋路上狠狠劃了兩道,從物理上破壞了符咒的構造。

一件事了結,他正要去抱另一隻壇子時,突然,一隻小動物掠入窗內,揚爪一揮,刷地一下破壞了他手中壇子上的降頭符咒。

當目光落到突然闖入車中的南極星身上時,邵明哲麵色突變。

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了明顯到過分的情緒。

“你——”

偏巧,南極星破壞的降頭,是屬於垃圾車司機的。

司機的降頭一解,他的身體頓時癱軟下去,沒了意識。

高速的車子失去了控製,開始在馬路上左衝右突地跳舞。

邵明哲顧不得這個,手一抬,要去捉南極星,誰想碰到了方向盤,車輛霎時向左失控,輪胎發出吱扭一聲怪響,朝道旁的樹直撞而去!

邵明哲縱身推開司機,去狠踩了刹車。

在上一個遊戲任務中,他被教過怎麼開車。

車輛在即將傾覆的前一刻,終於麵對著一棵參天古木險險停下。

有驚無險。

可當邵明哲轉頭,再度望向副駕駛座時,卻再也看不見剛才那隻小小的蜜袋鼯了。

他迅速下車,在夜色中顧盼一番,仍是難尋其蹤。

心煩意亂之下,邵明哲一把扯下了有些遮擋他視線的口罩,更加仔細地搜尋起來。

由於用力過猛,牽絆在他耳朵上的口罩棉線也崩裂了開來。

——他的臉上,與南極星額頭上的三角金紋、金色麵須,包括軀乾上細微的金紋走向,完全一致。

邵明哲頂著一張茫然的臉,在車輛未消的尾氣中,低眉沉思之餘,攥起了拳頭。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找這樣一隻小鼯鼠。

……去哪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