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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懷疑

“你說什麼?”楊茜好半響才出聲,甚至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沈明銳又重複了一句:“隨軍。”

楊茜倏地安靜了。

好一會兒後, 她才皺著眉開口問說:“我記得……你之前說你們部隊好像不能隨軍?”

記憶裡麵, 沈明銳和原主結婚那會兒, 沈明銳給原主說過部隊暫時不能隨軍的事情。

楊茜過來後,起先因為沈明銳死了的事情,根本就沒在意過他,後來他突然回來, 這才幾天, 家裡家外都是一陣鬨騰, 楊茜也就更加也就沒有想過隨軍這個問題。

更何況,原主的記憶裡麵, 貌似沈明銳是個……連長?

連長的話, 隨軍應該也不行吧,職彆有些低。

難不成是因為沈明銳現在升職了?

楊茜想了想, 這都又過去5、6年了, 沈明銳要是升職了, 應該也是有可能的。

連長要是在往上就應該是營長了吧, 難道說這個時候隨軍, 必須要求營長以上的軍官才可以?

楊茜正想著要問, 就聽見沈明銳“嗯”了一聲, 又說:“現在也不能, 不過再過半年,應該就可以了?”

楊茜就說:“半年後,你就要升職了?”

有些不太對勁吧, 什麼時候升職這種事情還能提前半年就知道的,這應該不符合規矩吧,而且時間間隔還那麼久。

沈明銳就解釋說:“不是升職,但是多半會調到彆的部隊去,到時候,就可以了。”

楊茜也跟著“啊”了,有些沒太明白。

“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你的意思是平調出去,但是你原來的老部隊都不能的隨軍,調了就可以了?”

同樣是連長,也同樣是部隊,沒道理一個部隊可以隨軍,一個卻不行啊。

楊茜總覺得沈明銳有什麼東西在故意瞞著,沒說。

沈明銳就說:“現在的這支部隊情況特殊,所有人都不允許隨軍。”

楊茜皺眉,又從頭回憶了一遍有關沈明銳的事情,16歲考上大學結果通知書被燒,跑去當兵,然後就一直留在部隊到現在。

這些年,雖然不知道他在部隊到底是乾什麼的,但是他當兵的時候,才剛剛建國沒幾年,那時候又亂,想來也知道部隊裡麵的日子其實並不是享福的。

而沈明銳能在部隊一直混下去,沒有複員,那麼平時的表現肯定很不錯。

彆的不說,就說他這些年往家拿的錢,就知道他應該是個有本事的。

不然,他一個連長,能每個月往家拿40塊錢,每次回來了,也會給原主一些,可想而知,他的津貼不低的。

楊茜這時候就算再不了解這個時代軍人的工資水平,但是也不代表她傻,要是說一個連長的工資是20,她相信,但是四十甚至更多,就不太可能了。

所以是……他待的部隊……不一樣?工資也就比彆的地方高?

楊茜想了想,就問,“你的那個部隊,到底乾什麼的?我現在才覺得不對勁,你一個連長,工資也太高了些!“

沈明銳的聲音沉沉的,“……算是尖刀部隊,比其他……要危險一些。”

楊茜了然了,拿命換來的,難怪了!

不過,楊茜覺得沈明銳肯定還沒有說全。

她頓了一下,又問了一句,“那你現在,真的是連長?”

楊茜這麼問,主要是覺得按照沈明銳的個性,又加上他對沈家也沒什麼特彆大的感情,或許給沈家的40塊錢隻是他願意拿出來,看的很可能還是他大哥和原主的麵子,他手裡麵說不定還有更多的錢,隻是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也包括原主。

她剛才算了一筆賬,從沈明銳當兵開始到現在,沈明銳拿出來的錢少說也有6000塊,一個連長拿命去拚,賺的錢也頂多隻有這些了,但是楊茜怎麼想,都覺得沈明銳不是那種把自己玩命才賺來的錢留給不喜歡的人的人。

當然,這也隻是楊茜的猜測,她隻是想要故意詐一下沈明銳。

黑夜裡,沈明銳並沒有立刻回答楊茜,似乎時間在這一秒鐘變得特彆的漫長。

楊茜都有些開始緊張,她不會真的猜著了吧!

沈明銳沒什麼起伏的音調響起來,“不是。”

還真是讓她給詐出來了!

楊茜扭頭看向沈明銳的方向,屋子裡麵烏漆嘛黑的,她什麼也看不清。

楊茜就問:“那你現在是什麼職位?”

沈明銳:“……副團長。”

“什麼?”楊茜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下意識揉了揉耳朵,“我剛才好像沒聽清,你再說一遍,你剛才說的什麼?”

沈明銳就又重複了一遍,“副團長。”

楊茜:“……”

聽聽,聽聽人家的這語氣,這麼輕描淡寫的,好像就在說,“你吃了嗎”,“我吃了”這樣。

但是這兩者是一樣的概念嘛!

楊茜雙手在自己的臉上連續不斷地拍著,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是她越想,就越覺得生氣!

副團長!

這和連長完全是質的差距,沈明銳竟然也能這麼瞞著,要不是她今天突發奇想問了一下,他是不是就不打算說的!

連長還有可能轉業,職位也不算高,真要是隨軍的話,其實也不見得會分到多好的房子,又多好的待遇,也不能保證就一定比在鄉下會過得舒服。

但是副團長可是完全不一樣,這個職位的家屬隨軍,估計都能自己分一個單獨的小院,更彆說其他的隱□□利待遇,和鄉下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虧得她還一直想著要是沈明銳當兵走了後,她和幾個小孩子的生活要怎麼怎麼,每天沒事兒的時候,還總琢磨著想辦法進城找份工作或者想辦法不下地,她可受不了整天麵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他要是早說他是副團長,她早就想著主動隨軍了。

明年就是大|革|命的開始了,到時候,城裡鄉下都是一片混亂,但是軍隊卻一直沒有怎麼被波及,可謂是最安全的了。

楊茜隻要一想到她沒事兒的時候發愁即將到來的大|革|命,就更加對沈明銳的故意隱瞞積火。

他這是防著誰呢!

這也就算了,畢竟這件事情原主也不知道,他就當他當初是故意瞞著原主的了。

但是還有之前老沈家的事兒呢!

那可和原主沒什麼關係了!

楊茜還記得自己還曾經擔心會因為沈家的事情給他的職業生涯帶來麻煩,當時還心裡麵愧疚了好一陣兒,結果這個大豬蹄子是怎麼說的來著:

“你放心,就算是因此退役或者轉業,我也能養活你和五個孩子,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了。”

什麼因此退役或者轉業,他一個團長,還是什麼尖刀部隊的,肯定是個人才,部隊能舍得放?

原本沈家的事情就是他受了委屈,這些事情講清楚了,指不定那些部隊裡麵的大領導還心疼他呢!

沈明銳就是故意騙她的!

楊茜越想越生氣,恨不得直接拿腳踹沈明銳。

但是他倆之間還隔了幾個小孩子,楊茜硬是停住了腳,但是手卻摸黑往沈明銳那邊一拍,也不知道碰到的哪兒,硬邦邦的,反而是她手疼。

楊茜甩了甩手,咬牙切齒地開口:“沈明銳,你給我起來說清楚!”

沈明銳就當真坐了起來,屋子裡麵黑乎乎的,楊茜感覺他們像是麵對麵,但是她夜視能力不行,看不清楚對麵的沈明銳。

楊茜覺得這樣子不行,她看不清楚,就覺得底氣不足。

她又摸黑往沈明銳那邊招呼了一下,這次大概碰到的是他的臉和脖子的那一塊兒,還挺響的。

楊茜有些尷尬,打人打臉什麼的,還真不太好。

但是沈明銳也沒說什麼,就摸黑劃開火柴點了燈。

火光一亮 ,楊茜下意識閉上眼睛適應了一下,然後才睜開。

沈明銳就立在床頭,楊茜盤坐在床上,抬頭,雙目怒視著他。

“沈明銳!”她拍了拍床上麵的被子,“你給我老實交代,你不是說你是連長的嘛,什麼時候變成了副團長,還有,你是不是從開始結婚就在騙原……騙我了?”

楊茜差點嘴瓢,幸好改過來了。

這男人,原本還瞧著他是個不錯的,但總能在下一秒鐘就打你的臉,沒想到竟然還瞞了這麼一個驚天大秘密。

沈明銳看了看楊茜,到床上坐了下來,“……我沒有說過我是連長,也沒有騙過你。”

楊茜:“……”

她皺眉,剛想著說什麼,腦子裡麵有限的關於原主和沈明銳之間的事情就回憶起來了。

一直以來,沈明銳確實沒有正麵和原主說過他的職位的事情,但是他沒有說,沈家的其他人,還有著附近十裡八鄉的人,都是這麼說的,這和他說的,有區彆嘛?

更何況,當時人家說他是連長的時候,他也沒有否認啊!

你是沒騙人,就是有些東西含糊過去了,或者沒說而已,但是這個不比騙人嚴重嘛!

楊茜對於沈明銳偷換概念的事情非常的不滿,她一張小嘴對著沈明銳就開始叭叭叭:“你覺得有些事情你隻是沒說,但是你這個和騙人,有區彆嗎?是不是我今天不問,你就會一直不說,沈明銳,虧你還是個男人,這種事情,你居然也能瞞著,真讓人看不起!”

甚至,楊茜都覺得要是沈明銳當初沒有故意這樣混淆,說不定沈家的人知道在知道他是副團長的情況下,說不定就不敢乾出來把原主母子趕出去的事情了。

不過這是一個偽命題,楊茜的腦子裡麵轉了一圈,又丟開了。

畢竟沈家人圖錢,要是知道沈明銳是副團長,不定又出什麼幺蛾子。

凡事,也沒什麼如果。

不過,她倒是想聽聽看,沈明銳會怎麼說。

沈明銳頓了頓,倒是真的解釋了,還是難得的一句長話。

“不是故意不告訴你,隻是之前你的性子太軟了,沈家的人本來就懷疑我一直藏私心,和你說多了,你也藏不住,反而對你不好。”

楊茜沉默了一下,行吧,她勉強接受了。

原主的性子確實太軟了,要不然也不會把自己最後弄成那個樣子,不過後來的事情呢,她可要和沈明銳慢慢算清楚。

楊茜就說,“那你說說,之前,我還擔心因為沈家的事情給你帶來麻煩,你是怎麼說的,你說就算是因著沈家的事情退役或者轉業,你會怎麼怎麼樣,其實你根本就知道你不會的吧,你一個尖刀部隊的副團長,少說肩上也是扛著兩毛一的少校,肯定是骨乾,部隊能因為你受了委屈讓你退役或者轉業,你騙傻子呢,虧得我當初還相信了你,我就是傻!”

沈明銳看著楊茜,火光下,他的眼睛幽深如墨,像是一團漩渦,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楊茜對上沈明銳這樣的眼神有些不舒服,皺了皺眉,“你這麼看著我乾嘛,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沈明銳沒有回答,反而是問了楊茜一個問題:“軍銜製,已經取消了,你難道不知道嗎?”

“什麼取消了?”楊茜下意識回了一句,緊接著就開始皺眉,沈明銳問的這句話,怎麼聽著這麼有意思呢!

“什麼叫做我難道不知道嗎?”她看著沈明銳問。

不說她一個後世的人,要是不特意去查資料,對這個時代的了解頂多就是在那些大|躍|進、大|革|命、知青下鄉這些,怎麼可能知道。再者,原主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沈明銳這麼問,到底是什麼意思?

沈明銳就不說話了,一直目光沉沉地看著楊茜。

深夜,屋子裡麵隻有一盞暗黃的煤油燈,其他的人都睡下了,隻剩下楊茜和沈明銳麵對麵坐著,中間隔著幾個孩子搭成的那條銀河。

楊茜怎麼看,怎麼就覺得不對勁,好像她是沈明銳審的犯人一樣。

楊茜把幾個孩子往床裡麵抱了抱,她自己跨出來,麵對麵和沈明銳坐著,腳丫子還在他的腿上踢了一下,“你說清楚,什麼叫我應該知道,我為什麼要應該知道?”

沈明銳就說:“那不是騙你,沒有和部隊報備並且得到確切的處理結果之前,就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楊茜皺眉,“我問的不是這個。”

沈明銳又說:“這幾天,我抽了趟時間去了公社給部隊那邊打了電話,剛剛確定問題不是很大。”

楊茜又踢了沈明銳一腳,有些煩躁地開口:“我說了,我問的不是這個!”

沈明銳倏爾抬眼看著,又輕飄飄地說:“軍銜製的事情,我隻是以為你應該知道而已,你是軍屬,了解這些很正常。”

狗屁正常!

楊茜心說簡直太不正常了,尤其是沈明銳剛剛說的話,怎麼聽,都像是亦有所指的。

她還想再說什麼,沈明銳卻在她之前開口,“不早了,睡吧。”

話落,沈明銳就抖了抖被子,又側過身準備吹燈。

“等一下!”楊茜一把拽住沈明銳的胳膊,“我還是沒弄明白,你必須給我說清楚。”

楊茜現在越來越懷疑沈明銳的人品了,他既然能乾出來瞞著自己老婆他的職位的事情,現在,也說不定心裡麵打著什麼壞主意了。

而且她總覺得沈明銳已經猜到了她不是原主,但是他卻一直沒有說出來,並且剛剛的那一句話,好像是已經確認了她的身份一樣,這才這麼說的。

這個時代這麼亂,楊茜可不想給自己惹上一個有著部隊當後盾的麻煩。

再者她也不是願意委屈自己的性子,更何況她覺得沈明銳的話裡麵不僅僅是試探,而是有一些讓她不舒服的惡意。

楊茜自認為穿過來後沒做什麼對不起他們一家子的事情,更是把他的那一窩孩子照顧的好好的,現在一個比一個鬨騰,就憑這一點,沈明銳也不能說她什麼。

所以就算是扒馬甲,她也是不虛的。

燈火昏黃,楊茜這些時日稍微漲了一點點的肉的爪子按在沈明銳線條冷硬的小臂上。

沈明銳低頭看了一眼,又緩緩抬起眼皮看著楊茜,兩眼如同鷹隼:“那不如,你和我說說,你是誰?”

楊茜的呼吸霍地一滯,當兵的的眼神都這麼嚇人的嗎?

但是轉念,她又恢複過來,沈明銳難不成還能動手了,隻要不動手,她就不虛。

而且果然啊,這個大豬蹄子早就看出來了,就是一直沒有說而已!

不過她當初本來也就沒想著故意瞞著,然後去裝他那個可憐兮兮又性格軟弱的老婆,看出來了也就看出來了。

但是楊茜也不想這麼快就把什麼都告訴沈明銳,就說:“我能是誰,我當然是楊茜了。”

她故意模糊了概念,反正她和原主的名字發音一樣,隻是字不相同而已。

沈明銳就說:“說話的方式,做事情的習慣,甚至連肢體語態都不一樣,出口成章,成語說用就用,還有家裡麵出現的那些做工精細的竹碗竹杯,掛在牆上麵的毛巾、你們平時穿的衣裳用的布料,蓋的被子裡麵的並不是棉花卻輕薄又保暖的棉芯,洗澡洗臉刷牙用的東西,洗碗洗衣服用的,市場上根本不會出現甚至可能完全沒有的大米以及其他不應該出現的食材,還有魚的事情……”

沈明銳兩眼深深,“需要我再說下去嗎?”

楊西呼吸頓住,又緩緩吐息,她怎麼也沒想到沈明銳隨隨便便就說出來這麼多的東西。

一直以來,她覺得家裡麵的破綻也沒有那麼多,但是沒想到在沈明銳的眼裡,幾乎處處都是破綻。

楊西心中莫名有些緊張,她頓了頓,不願意如沈明銳的意,就說:“那你說說,我是誰?”

她還就不相信了,沈明銳找了那麼多的破綻又怎麼樣,能說她不是楊西?

她現在的身體就是原主的,這個誰也不能否認,和原主長得一樣的楊林可是去世很久了,她就不信這世界上還能找到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

昏黃的燈火下,沈明銳打量著“楊西”。

這也是他一直以來非常疑惑的一點。

認出“楊西”有問題後,他就曾經猜測過她的身份,最有可能的就是敵|特。因為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才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扮成了楊西,想要通過他了解或者打入部隊。

但是後來經過他的觀察,卻又發現不對勁,臉上沒有化妝易容的痕跡,楊西原本長在後腦勺上麵一點的那顆痣也在,還有她身上的一些其他地方的特征也都一模一樣,這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所以他一時間也摸不太準了。

更不用說的是,他點出來的那些東西市麵上少見,若是敵|特,這樣子才更加容易暴露。

而且,麵前的這個“楊西”渾身上下沒有任何一點受過專業訓練的模樣,若真的是敵|特,就太失敗了。

後來,他就懷疑是不是楊西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被人給腐化了,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但是他這段時間也曾明裡暗裡打聽過,楊西沒有很長一段時間消失在人前的時候,平日裡也很正常,這就讓他很不確定了。

今晚,因為楊西提到了蓋房子的事情,而且還說了那麼多,顯然是對以後的生活做好了規劃的。